第二章一夢三年
仿佛那麼一眨眼間,我們就長大了。朋友,你還能年輕多久?
時間不會為任何人、任何事停留,但是記憶會。
三年之後林鬆某天早晨醒來以為自己還在大學宿舍裏,迷迷糊糊喊了一句:“鍾飛,天亮了,起床了!”
喊完後林鬆就醒了,錯愕了一下,又自嘲地笑了笑。一看鬧鍾,糟糕,八點了!林鬆飛快地將自己每天早上要做的事過一遍:上廁所、洗漱、換衣服、出門……
來到醫院,例行查房、下醫囑、接診、寫病曆……
每天好像做的都是這些事,三年在林鬆的記憶中好像隻過了一天。因為每一天似乎都沒什麼不同,難怪今天醒來以為自己還在大學宿舍裏。在整理完最後一份病曆後,林鬆點上一根煙,盯著白色的天花板深深歎了口氣。
林鬆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病曆,打開抽屜正準備放進去,看到那個紅包還靜靜地躺在抽屜的角落裏。那是一個病人的家屬送的,其實隻是個闌尾手術而已。家屬不放心非得送,還很聰明地夾在檔案袋裏。林鬆數過,是九百塊錢,寓意長長久久,希望手術順利。
林鬆想起了鍾飛第一次收紅包時的情形,那個一根筋的鍾飛硬是追到醫院門口,把紅包當著眾人的麵還給了家屬。
家屬一臉難堪,略帶怒色地說了一句:“哪有你這樣的醫生啊!”
來往的路人臉上帶著譏笑調侃道:“作秀呢,這是?”
那天下班後他一臉困惑地問林鬆:“我知道我沒錯,可是別人卻告訴我——是我錯了!為什麼?”
林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他隻知道這個智商超高的鍾飛在情商上還是個孩子。林鬆還沒見過哪個住院醫生在手術方案會上敢和主任叫板的,鍾飛就沒少幹這樣的事。無疑林鬆知道鍾飛是對的,但是他也知道鍾飛做錯了。
然後突然有一天鍾飛辭職了,他說自己無法勝任這份工作,他在這裏根本分不清對與錯。聽說他已辭職,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紛紛微笑著和他告別。鍾飛和林鬆說,他看得出那些人的微笑是真心的,這可能是他在醫院裏唯一做對的事。
鍾飛研究起了蛇,躲到深山老林裏避世。林鬆沒有留他,因為他也不知道勉強將單純的鍾飛留在這個複雜的社會中是對是錯。
一晃三年過去了,林鬆已是市內小有名氣的主刀。一切也都跟著變化。林鬆也早學會了該如何處理這些人情世故。比如紅包,紅包這東西其實很有講究。送紅包是因為家屬害怕醫生不盡力,你不收家屬反而不放心。所以林鬆大部分都是先收下,然後再算入患者的醫療費裏退回給家屬。而部分紅包是不能退的,比如某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你退了他反而會覺得你是在侮辱他。將來若是有什麼事遇上了,他肯定也不會給你好臉色看。
在科室裏如果你不收紅包,其他醫生會覺得你這個人不合群,也不喜歡和你交往。因為在他們印象中你們不是同一類人,“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說的就是這個道理。這些東西鍾飛就永遠搞不懂,因為他腦子裏的對錯是非太清澈,而這世界太渾濁。
但鍾飛畢竟是鍾飛,這幾年還真讓他研究出了一些東西。光是蛇毒在醫療用途上的幾個新發現,已經在業內掀起了一陣不小的波瀾。這讓鍾飛的勁頭更變本加厲,最近他跑到湖北莽山自然保護區去追尋一種瀕危的珍貴蛇——莽山烙鐵頭蛇。
鍾飛每次都用手機將拍的照片連同近況發彩信給林鬆,林鬆在千裏之外也跟著他一起探險。
“林醫生,有您的一份快遞。”一個護士敲了敲門,讓林鬆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