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放到床頭櫃上,坐在床邊看著他,“你終於醒了。”

魯路修沒有急著說話,環顧四周:“這裏是我的房間?”熟悉的擺設,他隻記得自己和玖蘭樞一起出去找零,然後自己發燒被他帶回來……

“謝謝你的照顧,麻煩你了。”轉過頭,魯路修直視著那雙溫和的暗紅色眼睛,誠心誠意地道謝。

“沒什麼,”玖蘭樞輕描淡寫地搖搖頭,“你發燒了,已經睡了一夜。我喂你吃了退燒藥,現在已經退燒了。”

“你……親自照顧我?”魯路修驚訝地看著他,有些難以想象麵前的純血之君照顧人的樣子。他以為玖蘭樞是找了別人照顧他,沒想到,他居然是親自動手?

“嗬,”那雙因為驚訝而睜大的深紫色眼睛讓玖蘭樞輕笑出聲,“他們都去上課了,我也就沒打擾他們。再者說,作為盟友,我總要表現出點誠意。”

這是謊言,玖蘭樞心知肚明。

隻是當他看到少年難得脆弱的躺在床上,白皙精致的臉上因為發燒而彌漫著紅暈,忽然就不想讓別人看到他這幅模樣。親自照顧除了優姬以外的人,這在他看來簡直不可想象,可是對這個少年來說,他卻絲毫沒有屈尊別扭的感覺。

一整個晚上,他拿著本書坐在床邊的高背椅上,卻許久沒有翻頁。視線盯在書頁上,文字進入大腦,卻完全沒能理解其中的含義,他的注意力總是不自覺地集中在床上昏睡的少年身上。漸漸的,厚皮暗紋的精裝書被遺忘在一旁,他看著魯路修,一點點望著月光凝在他的唇角,勾出清冷朦朧的光影。

他就這樣坐在高背椅上,看了一整晚,從月升到月沉。

魯路修看他一眼,暗紅色的眼睛裏有著不明的複雜情緒。玖蘭樞的回答裏有著明顯的漏洞,不過他也不會去深究,那些東西無傷大雅。

“謝謝你了,真是有誠意的表示。”不喜歡躺在那裏仰視著對方,魯路修坐起身,因為發燒而有些虛弱的身體還沒有多少力氣,玖蘭樞卻隻是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絲毫沒有扶他一把的意思。

魯路修蘭佩魯奇不需要這些,他有他的驕傲和堅持,玖蘭樞明白這一點,於是他給予了足夠的尊重。

剛要靠在床頭,背後被填了一個厚厚的抱枕,魯路修有些驚訝地抬眼,正看到玖蘭樞收回的手:“……謝謝。”

勾了勾唇角,玖蘭樞沒有說話,起身坐回到床前的高背椅上,一雙暗紅色的眼睛對上和初見一般幹淨深沉的深紫:“一直沒看到菲爾斯,是有什麼事情嗎?”

“恩,有別的事要讓他做。”魯路修垂下眼,指尖相觸,置於腹前。

“可是你身邊也沒有別的人呢,魯路修。”玖蘭樞微微揚起的尾音似乎暗含著深意,魯路修抬起眼看著他,沒有說話,“這不是很奇怪嗎?你的身份我既然查不出,就肯定不簡單。不說別的,單單我第一天見到你時,跟在你身邊的那些人是你的部下吧?他們居然會任由你呆在吸血鬼聚集的夜間部,甚至沒有人跟在身邊保護你,連你生病了都沒有人照料,現在連菲爾斯都離開了,這不是很不正常嗎?”

“他們,是你遣開的吧?”玖蘭樞垂下眼睛沒有看他,長長的睫毛在白皙的肌膚上留下美麗的陰影,“你這樣做,會讓我有種不太好的猜測呢。簡直就像是在告訴什麼人,現在的你已經沒有了保護,可以動手了。”

“你在以自己為餌,等什麼人嗎?”

最後一句話聲音很輕,尾音消散在空氣中,卻好像一聲炸雷,響在魯路修的耳側。沉靜的深紫色眼睛驀地淩厲起來,鋒芒畢露,好像出鞘的刀,蘊著銳利的鋒芒。

玖蘭樞抬眼看過去的瞬間,魯路修已然掩起了鋒利的刀刃,深紫色的眼睛一片平靜,如同秋日清澈無波的湖泊,如果不是那樣如臨深淵的本能危機感,連玖蘭樞都會以為剛剛感受到的是錯覺。

黑發的俊秀少年輕輕笑了,聲音溫和,仿佛玖蘭樞在和他說笑似的:“玖蘭,你想多了。”

暗紅色的眼睛深深地凝視他,玖蘭樞幾不可聞地歎口氣:“你的私事我不會插手,但是魯路修,我們現在是盟友。你已經踏進我的棋盤,如果你出事,我會非常非常困擾。”

魯路修沉默良久,聲音淡淡的:“放心,我有分寸。”

“那就好。”玖蘭樞站起身,緩步走出房間,“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魯路修看著他的背影:“多謝關心,我會的。”

在他看不見的角度,玖蘭樞勾了勾唇角,有些愉悅的笑了。手放在門把手上時頓了頓,有著暗紅色漂亮眼睛的純血種頭也不回地說:“偶爾也要去上上課吧,一條已經跟我說了好幾次,要我提醒你。”

“嗬嗬,”魯路修一愣,輕笑搖頭,“我知道了,今晚會去的。”

沉重的雕花木門被輕輕關上,房間裏重歸寂靜,魯路修走下床,站在落地窗前,仰起頭閉上了眼睛。明媚的陽光透過眼皮,在視網膜上留下鮮紅的痕跡——血的顏色,生命的色彩。

“玖蘭樞……”喃喃的低語幾乎令人聽不清楚,魯路修揚起的笑意有些暢快,又有些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