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爺爺沒答話。他從車上下來，看看周圍，那也是他當年進鎮的地方。指著旁邊一處服裝店說：“麵館拆了嗎？”
戚少商想了想：“我從來就沒見過這兒有麵館。想是拆了很多年了。”
“他家的麵很好。我和你爺爺就是在這裏認識。”顧爺爺深呼一口氣，“當年你爺爺說他半年就要吃一次這裏的麵，否則嘴裏淡的慌，簡直比饞酒還厲害。不知道這些年他是怎麼過來的。”ΨΨ
戚少商沒說話，沒說話就是說他也不知道。他隻記得爺爺嚐試和過幾次麵，到最後一次手抖得盆都拿不住，最後搖搖頭，把麵粉都扔了出去。一個結實的麵陀，落在地上，震起滿院的麵粉和沙土。
“該怎麼走？”
“這邊。”
那時已經不能土葬，小地方也沒有墓園，戚少商所幸將骨灰擺在家裏的正堂上，推門進去的時候就看見了。顧惜朝忍不住看了一眼爺爺的表情，爺爺似乎沒什麼表示，隻是腳在門檻上絆了一下，也沒摔倒，很快站直了，徑自走了過去。
“連張照片都沒有啊。”
“爺爺不喜歡照相，等他走了，我翻家裏的影集，一張都找不到。”
要不你就跟未來大寨主學學啥叫照相，等你能畫出全家福我大概都四世同堂了。
看來到底是沒能四世同堂。
顧爺爺歎了一口氣。
“對了。”戚少商走到裏屋，顧惜朝在外麵就聽見叮叮咚咚的聲音，然後他又走出來，將一個東西遞給顧爺爺，“爺爺生前經常把他帶在身邊，我想給您比我自己留著更有價值。”
顧爺爺接過來，是一把匕首，刀鞘已經斑駁了，□看，刀刃也早已鏽壞。隻有刀柄上還有些滲到根部的血跡，還能看出它當年的威武。
想不到轉了一圈，又回到自己手裏了。
顧爺爺站起來的時候有些顫唞，不過還是站得穩，戚少商便沒有扶。顧爺爺對他說：“晚上我想為大當家守靈，可以嗎？”
戚少商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需要些什麼嗎？”
“兩壇酒。兩壇酒就夠了。”
“好。”
然後戚少商就拉著顧惜朝出去了，隻留顧爺爺一個人在屋裏憑吊往昔。他們特意買了幾瓶酒和兩個壇子，將酒都倒進壇子裏，將兩壇酒提了回去，然後退出來再沒進去。
那天晚上隻有顧爺爺一個人拿著酒壇給自己斟滿一杯，對著對麵伸出去，往上一揚，仿佛碰到了另一隻杯子一樣，然後一飲而盡。之後再斟滿一杯，再伸出去。
喝久了之後，就好像他變回了當年的顧惜朝。
“大當家，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不知道你有沒有真的把我當朋友。”
磚瓦的房子，不開燈，一絲光都沒有。顧惜朝隻看見漆黑的一切，苦笑一聲，又喝了一杯。
“大當家，如果我們之間沒發生那麼多事，我們會不會是一輩子的朋友。”
又是一杯。於是眼前似乎忽然有了光芒，那光芒慢慢聚成一個形狀，照得顧惜朝的眼睛也亮了起來。然後他真的笑了。
“大當家，你看，你還像當年一樣。我都已經這麼老了。”
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