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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袁圓和彤彤那筆錢財政局遲遲沒有撥出來。袁圓一次又一次給敫仕隆打電話。敫仕隆問區蒙怎麼回事。區蒙說戴市長不讓撥。敫仕隆有些生氣,財政是他分管,他已經簽了字,區蒙沒有理由找戴鼎,而戴鼎也不應該支持區蒙這種做法。敫仕隆於是直接找到戴鼎。戴鼎說:“現在發工資都困難,好幾個局長主任要出去跟外商談項目,要求給點旅差費,財政局也沒有錢給,卻撥款給兩個普通幹部到香港去考察,怎麼向大家解釋?”敫仕隆說:“她們兩個的情況比較特殊。這事嵇書記也知道。”戴鼎說:“再特殊也不行。”

敫仕隆隻好告訴嵇望德。嵇望德給戴鼎打電話說:“這件事不處理不好,你看怎麼變通一下吧,讓她們單位找個什麼理由,做到既撥了錢又不引起什麼議論。”

戴鼎感到很為難,同意辦不好不同意辦也不好,最後還是讓財政局辦了。彤彤和袁圓單位的領導找戴鼎提意見,說單位打報告為她們要錢去旅遊,其他人有意見。戴鼎說:“誰有意見就說是我讓你們辦的行了。”

市裏麵臨換屆,省委組織部、地委組織部到南屏考核幹部後流言四起,有人說嵇望德有經濟問題,已經被紀檢部門找去談話了。也有人說嵇望德要到地委做副書記,敫仕隆接任市委書記,繆丁秀做市長,戴鼎則調到市直機關任職。

樊家堅也相信戴鼎要走,說要請他吃飯。戴鼎說:“急什麼,等通知下來你再請還不遲嘛。”攀家堅擔心消息正式公布後就不好再跟他接近,說:“到時候請的人那麼多,你時間就不好安排了。”戴鼎再三推辭。樊家堅說:“就用我自己的工資請你到雞飯店去還不行嗎?”戴鼎說:“感謝你這幾年對我工作的支持,要請應該我請你。”樊家堅說:“說好了我請你,否則就不夠朋友了。”

戴鼎飲食方麵從來很隨便,他最喜歡的一道菜是蘿卜皮炒蛋,泰之川說戴鼎是己所欲而施於人,控製接待標準是想讓大家都跟著他吃蘿卜皮炒蛋。

樊家堅說今天不要吃炒蛋了,他說:“南屏流傳兩句順口溜,吃炒蛋的人不炒蛋(炒蛋相當於混蛋),不吃炒蛋的人炒蛋。”樊家堅多喝了幾杯,他等著市委換屆自己也撈到什麼好處,但好像誰也不關心他,現在仿佛跟戴鼎有些同病相憐,他動情地說:“這幾年你為南屏不知做了多少實事,最後一個沒有通電的村你出麵之後就通電了,最後一個沒有水喝的村,你出麵之後也解決了,中斷了十多年的路,你也讓他們修通了,那幾千畝火燒山要不是你多次下去協調,如今還光禿禿一片。老百性對你評價很高,但認為你這樣做也理所當然,不會有太多的人感激你。”戴鼎說:“權是老百姓給的,就該用來為老百姓辦事,封建時代的官還懂得當官不為民辦事不如回家賣紅薯呢。”樊家堅說:“可是,你的親戚朋友卻沒有幾個不埋怨你的。”

戴鼎幹副市長時大哥想從企業調進機關,戴鼎說違反政策不同意辦。大哥以為戴鼎是裝正經爭取提拔做市長。戴鼎當了正市長後大哥又提出要調,戴鼎還是不同意。前年大哥的兒子公安民警學校畢業想進公安局,他自己找了公安局長,公安局長說:“公安超編一百多人,除非讓戴市長簽字。”大哥說:“你先簽字同意接收,我再找戴鼎。”公安局長就在表格上簽了字。大哥找到戴鼎時,戴鼎問:“你知道公安係統超編多少人嗎?”大哥說:“既然這麼多都超了,再增加一個又有什麼關係?”戴鼎說:“公安民警學校的畢業生都想進公安係統,但這幾年畢業的一直沒法安排。”大哥說:“沒法安排的都是老百姓的子女,有關係的都安排了。”戴鼎說:“你不是也有關係嗎?你的兒子不是還沒有安排嗎?”大哥說:“我現在就讓你幫安排,局長已經簽字了,你再簽一下就行了。”戴鼎想,中國的事往往就壞在領導簽字上,明明違反原則的事,領導一簽字就可以辦,他說:“如果到別的部門去我可以考慮,進公安不行。”大哥說:“我的工作你一直不肯給我調,我想想也算了,但這次你侄子的工作你無論如何要解決。”戴鼎說:“我沒有說不解決,但進公安我不同意。”大哥說:“學公安不進公安那幹什麼?”戴鼎說:“如果你堅持要進公安,我就沒有辦法了。”大哥生氣了:“人家當市長凡沾一點親帶一點故的都安排得妥妥當當,你一個親侄子都不肯幫,你太不像話了。”戴鼎說:“如果市長的三親六戚都安排得妥妥當當,而老百姓卻沒能安排妥當,我這個市長還像話嗎?”大哥說:“我看你這個市長能當多少年,到退下來時誰還理你!”戴鼎的大哥聽說戴鼎調走,說:“像他這種人,再幹下去又有什麼用?”戴鼎的妻子葛慶曼是婦聯一名普通幹部,組織部曾做方案要提拔到財政局去做副局長,戴鼎不同意,葛慶曼開始想不通,說市長的老婆就不能提拔嗎?戴鼎說:“道理是這樣,但你能力最強也是市長的老婆,你提拔了就有議論,還是委屈一下吧。”直到現在還是一般幹部。女兒前年大學畢業,葛慶曼想讓她回南屏找工做,戴鼎說回南屏進差的單位委屈了她,進好的單位不免有人講閑話,讓她去了深圳。

喝過幾杯酒後,樊家堅說他聽到一些議論,說戴鼎不要的錢,嵇望德可以要,戴鼎不辦的事,嵇望德可以辦,戴鼎不坐的車,就要給敫仕隆坐了。要了錢的可以保住官又可以升官,不要錢的反而丟官,何苦?還說,戴鼎所以調走,是因為包了兩個“二奶”,在財政極其困難的情況下親自出麵讓財政局撥款給她們去香港。 樊家堅說,現在的領導幹部,如果在位置上規規矩矩,下來後都有一種上當的感覺,所以不少人在任上時就把該辦不該辦的事都辦了。問戴鼎是不是也有這種感覺,是否也後悔。 仿佛戴鼎真是下了台似的。

戴鼎坦然一笑,他覺得樊家堅對他很真誠,他說:“誰要怎麼議論就怎麼議論吧,很多人找我辦事我沒辦,對我肯定有看法。可是蛋糕就那麼大,你多要了,人家就得少要,沒有一定準則怎麼行呢?”樊家堅說:“現在像你這樣的清官太少了。”戴鼎說:“我不標榜自己是什麼清官,但力求做到遵紀守法。由於法治程度還不夠,老百姓總盼著出現清官。如果有一天能把官劃分為守法和違法,而不是清和髒就好了。樊家堅突然問:“你相信,正義永遠戰勝邪惡嗎?”戴鼎說:“正義與邪惡較量,正義處於劣勢也屬正常現象。自從有階級以來,正義和邪惡就一直鬥爭著,當正義處於劣勢時,邪惡內部就自己消耗自己。當正義處於優勢時,正義本身也會消耗著自己,但整個社會都在進步,科學都在發展,這是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樊家堅說:“有人說腫瘤隻有發濃腐爛,才能讓人知道,你認為呢?”戴鼎說:“這得看醫生的水平了。”樊家堅說:“戴市長你可以到大學去上哲學課了。”

飯後戴鼎自己在商店買一壺米酒,讓樊家堅和他一起去環衛站看一個老職工。環衛站一個老職工無兒無女,退休前年年是單位的先進工作者,幾年前戴鼎到環衛站檢查工作時認識他後每年中秋和春節都去看他,每次都給他買一壺米酒。老職工說,他這輩子沒有什麼嗜好,就喜歡喝兩杯。戴鼎和樊家堅走進環衛站大院時,站長遠遠看見就跑過來幫提酒壺。老職工已經躺在床上好多天了。站長說:“他聽說你要調走了,這幾天老說起你。”戴鼎吩咐站長多照顧他。從環衛站出來戴鼎還去看了那個服毒自殺的婦女遺留下來的兩個孤兒,新上任的村領導說市民政局經常過問他們的生活情況,戴鼎說那就好。臨走時還給了他們500塊錢。

第二天上午,樊家堅接到地委辦公室的電話,讓他通知嵇望德下午到省委組織去一下。樊家堅估計一定是省委組織部找嵇望德談話,急忙打電話恭喜。中午,敫仕隆請嵇望德吃飯,說是為他下午到省城餞行,同時祝賀他提拔。嵇望德說:“祝賀什麼,我這個處級都幹十年了, 我們打敗日本一個國家才用了八年時間!”嵇望德高中畢業本來可以按政策留在城裏就業,但父親動員他下鄉鍛煉,可下去後眼睜睜看著比自己遲幾年的人都紛紛回去了,他總沒有機會,最後隻好認史剛做幹爹。他三十二歲當副鄉長,四十歲當縣長,然後一直在處級崗位上徘徊,組織上幾次要提撥他,但每次考核都有人反映他的問題。

嵇望德喝過幾杯話就多起來,他說他在南屏任書記的這幾年,南屏沒有發生什麼大的政治事件,現在的地方領導,任職期間這個地方沒有發生什麼大的事件,就算成功了。敫仕隆見嵇望德高興,他也跟著高興,兩個人都放開喉嚨喝,不知不覺竟稱起兄弟來。敫仕隆想其實他和嵇望德都是在史剛哪裏出道的弟子,假如史剛當初按規定讓嵇望德回城,假如史剛沒有阻止敫仕隆上師範,假如史如雯跟嵇望德沒有什麼故事,假如史如雯收完資料沒有讓他陪著在小河邊散步……現在情況會怎麼樣呢?想到這些,臉上就出現怪笑。嵇望德不知道敫仕隆在懷舊,他正考慮自己提拔後著南屏的班子問題,他問樊家堅是否可以當副書記?敫仕隆說樊家堅太滑。嵇望德說:“辦公室主任不滑怎麼當得下去?”敫仕隆就不好再說什麼了。

司機有些酒量,但平時不怎麼喝,嵇望德今天激動了就要司機幫他喝。敫仕隆問司機:“你行不行?”司機裝傻說:“不怎麼行,但嵇書記讓喝隻好喝了。”嵇望德說:“你喝吧,要是醉了我來當司機你當書記。”司機的酒量很大,一下子跟敫仕隆連喝三杯還神態自若,敫仕隆就不再跟他喝了。散席後嵇望德直奔省城,敫仕隆反複問司機行不行,如果不行就先休息一下。司機笑笑說,沒事。嵇望德說:“看來你是沒機會當書記了。”

從南屏到省城是一條筆直的高速公路,嵇望德因為興奮,不時跟司機談南屏的經濟發展,司機也有些興奮,大讚嵇望德在南屏的業績,拍嵇望德的馬屁。小車開出南屏100公裏處的一座長橋上時,前麵一輛小車被貨車撞了,小車橫在橋中央。嵇望德發現前麵的事故嚇得叫起來:“快刹車!”司機一點也不慌張,點刹幾次車停下來,離橫在前麵的小車還差整整一米 。嵇望德驚魂未定,說:“看來你還可以再喝。”話音剛落,他們的小車就被後麵一輛大型載重貨車推向右邊,鏟平鋁合金欄柵,拋出轎麵,飛向江中。橋車在空中翻過來,司機沒有係安全帶,被甩出車外,臉上被刮破了點皮,嵇望德因為係了安全帶,安全地隨小車沉到了水中。

地委辦幾次打電話問樊家堅通知嵇望德幾點到省裏,怎麼還不見人。樊家堅覺得奇怪,便直接打嵇望德手機,電話裏說用戶關機,便打司機的手機,也打不通。不久,市委辦一個秘書跑到樊家堅麵前,說剛接到報告,嵇望德出事了。樊家堅和商成棟趕到出事地點時,嵇望德剛被撈上來,但已被渾濁的江水泡了將近一個小時,司機正坐在嵇望德屍體旁邊流眼淚。一個站在轎上的路人問淹死的是誰,那麼多人來看。有人回答說:“好的書記。” 嵇望德生前喜歡說“好的好的”,有人背後稱他 “好的”書記,但又補充一句:“隻要提前(錢)來什麼都好的。”

商成棟問樊家堅:“彤彤一旦知道嵇望德出事,她是高興呢還是悲傷?”樊家堅不知道嵇望德已經跟妻子離婚,正準備去澳大利亞旅遊結婚,錢幾乎都拿在彤彤手上了。他問:“你怎麼想起彤彤了?”商成棟說,彤彤已去了澳大利亞,正等待著下個月嵇望德飛過去跟她一起渡蜜月, 此時彤彤也許正在海邊欣賞著迷人的風光呢。樊家堅感慨自己孤陋寡聞。這時,省委組織部一個處長直接將電話打進樊家堅的手機,樊家堅告訴處長,嵇望德在趕往省城路上出了車禍。處長在電話裏歎一口氣,問:“怎麼就那麼湊巧?”原來,省裏通知嵇望德到省委組織部並非為提拔談話。省紀委和地區紀委已經掌握了嵇望德的違紀事實,決定對嵇望德實行“兩規”,借省委組織部的名義通知,誰知就出事了。

地委委員會議研究南屏市委書記人選時,分管組織工作的副書記康可來說戴鼎合適,組織部長鄔友卻堅持讓敫仕隆上。 康可來說戴鼎一身正氣,工作深入,很得民心。鄔友說戴鼎群眾基礎是不錯,但思想保守,缺乏開拓精神。康可來說敫仕隆工作不夠踏實,告狀信很多。鄔友說敫仕隆是改革型幹部,有人告狀純屬正常。行署專員桑甚支持鄔友的意見。 桓海山讚同康可來的觀點,他一字一句地說:“如果戴鼎用錯了,出什麼問題,我向省委辭職。”桑甚想不到桓海山態度如此堅決,一時不知如何說話,呆呆地發著愣。後來鄔友打破沉默,他說:“如果戴鼎任市委書記,哪就推薦敫仕隆為市長候選人吧。”桑甚馬上附和鄔友的意見。康可來說敫仕隆任副市長時間還短,群眾基礎也差。桓海山說要從地委機關選派幹部下去。議去議來,最後雙方都讓步,決定提名繆丁秀。同時根據省委組織部的意見,推薦娘娘縣縣委辦主任牛牛為南屏市政府副市長候選人。

樊家堅得知這個消息立即打電話告訴敫仕隆,當時敫仕隆正躺在別墅裏出神。 樊家堅說:“戴鼎早就該做書記了,繆副書記有能力,口碑也不錯,市長非他莫屬。”接著還羅羅嗦嗦說了一大堆廢話,敫仕隆根本沒有心情聽,心裏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掛掉電話後他就一頭栽倒在沙發上,渾身無力,仿佛得了一場大病。晚上,他自己開著車要到外麵吃東西,他肚子餓了。但在街上轉了好久也沒想好要吃什麼,自己一個人進大賓館沒有意思,自己一個人坐路邊大排檔更沒有意思。後來他的車就不自覺地上了回南屏的高速公路,直接去了盲妹家。

盲妹的母親已關上鐵門,看到小車停在門口上,便在門裏探頭問找誰。敫仕隆讓她開門。盲妹母親不認識敫仕隆,她說:“仙姑也許睡了,要不明天再來吧。”

敫仕隆說:“麻煩你上去通報一下,就說市政府一個姓敫的來拜訪她,如果仙姑不方便就罷了。”

盲妹母親下來後沒有說什麼就給敫仕隆開了門。敫仕隆徑直上到盲妹的聞相室,盲妹已經坐在位置上等著他了。敫仕隆問:“仙姑這麼晚了還沒有睡,是否知道我要來?”盲妹說:“我知道有貴客要來,但並不知道是你。”敫仕隆說:“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晚還來找你嗎?”盲妹說:“你遇到煩惱事了。”敫仕隆說:“什麼事,你聞一下看。”盲妹重新點上香,沉吟半晌才說:“市長挪位置了,原來準備讓你接班,現在卻換了別人,是吧?”敫仕隆微微一笑。盲妹問:“你才是當市長的料。”敫仕隆說:“仙姑知道,我這個人是知恩圖報的。”盲妹說:“有些事得自己悟,有道是天機不可道破,否則要挨師父罵的。”敫仕隆說:“我這人悟性太差,還請仙姑點撥點撥。”盲妹不說話了,低頭從旁邊拿起一個紙人放進焚爐裏燒。敫仕隆以為盲妹這個動作可以替他消除煩惱,說:“太謝謝仙姑了,仙姑以後在南屏這快地方需要辦什麼事隻管說。”盲妹待紙人燒完,說:“看來你真是悟性不高,俗話說一山不可有二虎,俗話又說,調虎離山,你看過‘三國’嗎?”

敫仕隆還是沒能明白盲妹的意思,眼巴巴地望著盲妹那張被香火熏得有些發黃的臉。

“廠可以賣,人不可以賣嗎?”盲妹雙手合十道,“阿彌佗佛!”

敫仕隆離開盲妹的家,心裏還是煩煩的。小車路過他家院子門口時,他將車開進去了。他想,今晚就在家裏睡吧。

史如馨已經睡了一會,聽到門口上有響聲馬上醒過來,她知道一定是敫仕隆回來,心裏未免有些興奮。

敫仕隆走進房間問:“有什麼可以吃的嗎?”

史如馨不知道敫仕隆還沒有吃晚飯,以為他是為她而回,摟著敫仕隆讓他吃她。敫仕隆將她的手推開說:“我還沒吃晚飯呢。”史如馨鬆開他,說:“飯菜都放進冰箱了,我要熱一下。”史如馨到廚房熱飯菜後,敫仕隆就躺在沙發上發呆,他突然明白盲妹的意思了,調虎離山不是讓繆丁秀走人嗎?但有什麼辦法讓這隻老虎離開南屏,工廠可以賣,人不可以賣嗎?想到賣人,敫仕隆有些害怕。他知道采取這種方式畢竟走了極端,萬一出事怎麼辦,一切都會失去,包括生命。史如馨很快將熱好的飯菜端到房裏的茶幾上,敫仕隆也隻是吃了幾口湯。

敫仕隆躺下後,史如馨一直沒有睡,她輕輕摟著他的肩膀,但不敢怎麼動他。敫仕隆雖然不聲不響,但並沒有睡著。敫仕隆默念《房中養生》中的一段話,黃帝問素女曰:吾氣衰而不和,心內不樂,身常恐危,將如之何?素女曰:凡人之所以衰微者,皆傷於陰陽交接之道爾。夫女之勝男,猶水之勝火。敫仕隆覺得史如馨比他強,火不勝水,便沒有動。天快亮時,他伸手摸她的乳房,她衝動起來,原來她也沒有睡,她主動為他脫衣服,但半天也沒調起他的情欲。敫仕隆說:“我不行了。”史如馨問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敫仕隆說有這方麵的原因。史如馨自己伏到他身上自我折騰了好一會才罷休。

沒過幾天,市人大召開常委會,通過了繆丁秀副市長代市長的決議。繆丁秀到政府上班第一天就主動找敫仕隆聊天,他說:“想不到嵇書記突然出事,也想不到組織上讓我挪到政府這邊來,其實讓你直接上,工作也許會更好做。”敫仕隆想假惺惺就是這麼回事了,心像被蝗蜂刺了一下,尖尖地痛。

繆丁秀問政府這邊的情況,敫仕隆說要將商成棟調到政府辦做主任。繆丁秀說人事問題最好等換屆後再考慮。敫仕隆說換屆前政府辦要做很多工作,目前這個主任太差。繆丁秀說這事要請示戴書記。敫仕隆說他負責跟戴鼎說。戴鼎說政府辦主任要選一個工作踏實作風正派的人,商成棟不很理想。但敫仕隆說他和繆丁秀都認為商成棟合適,堅持要調。戴鼎後來隻得讓步。

商成棟到政府辦做主任沒幾天,他的老婆搬著一本世界名人大詞典到辦公室,讓所有的人看,說商成棟寄了一千多塊錢去就得這本書,問大家值得不值得。一個秘書說,怎麼不值得?世界名人資格不是花錢能買得到的。商成棟老婆說,你給我錢,我明天幫你買一個。秘書說他沒有作品。商成棟老婆隨口背一首商成棟寫的詩:昨日平如鏡,今日似山峰,啊,成熟了。問秘書寫的是什麼。秘書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怎麼應付她。商成棟的老婆胸前一馬平川,商成棟說像一塊門板,上麵隻有兩顆生鏽的鐵丁頭。他有感而發,運用革命浪漫主義的創作方法,便產生了這首詩。詩下麵加一行小字,獻給妻子的未來。但這行小字商成棟老婆不好意思說出來。這時門衛跑上來讓她走,她說:“我來找我的老公不行嗎?”門衛說,有什麼事下班回去再說,將她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