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滅鼠

說不清個什麼緣由,幾個伢玩起了摳草的遊戲。才割了禾,田角處整齊地堆放了禾草,堆成錐狀,齊齊地碼了像一座金黃的茅草寮子。那時候,牛在田頭溪畔吃草,收了秋,放馬由韁地任它們四處遊蕩。伢崽們就肆無忌憚地開心玩,他們抽禾草,成束的禾草被他們瘋狂地從草堆底部抽出,不多會兒,草垛就搖晃了。

清明拍手銳聲喊:“倒了!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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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禾草垛偏不倒,醉漢般搖晃了片刻終於支持不住,才在伢崽的歡呼中轟然坍塌。

頓時,伢崽就愣住了,看見一些黑色的活物在金黃中驚惶四躥。

清明驚喊起來:“嘿!鼠喂……老鼠!”

伢崽們忙碌起來,跳手跳腳追逐老鼠,清明抓起塊石頭,其餘伢崽都舉了手中竹梢柴棍亂成一鍋稀粥。

一場剿鼠的戰役進行得激烈而迅速。

一袋煙功夫,四個伢累得氣喘籲籲,他們癱坐在草垛上。天上的雲正急速飛馳,日頭時強時弱地照耀山野,老鼠血淋淋的屍體在陽光下格外醒目。

吉大說:“我打死五隻!”

四合“嘿嘿”笑著,四合舉起那根柴棍,柴棍上血糊邋遢。四合說:“五隻算個什麼,我打死八隻!”

清明沒有吭聲,清明站起,他低頭巡視那血淋淋的戰場,一下一下數著那些死鼠。

四合說:“清明,不錯吧,我打死八隻!”

清明沒回答,清明發現一隻老鼠沒有死,拖了傷殘的腿在草堆裏一拐一拐地跑。清明激動起來,喊:“你跑,跑你娘東西!”他舉起一截柴棍,狠狠地就杵過去,立刻就鮮血四迸。

清明有種莫名的快感。

清明說:“你看,它死了。”

吉大說:“第八隻?!”

清明說:“十隻!”

四合麵色灰遝遝,他拋著手往坡上走。坡上,老牛在嚼著枯草,枯草沒有春草的滋味,但老牛咀嚼得很投入,它們拋著尾巴,牛蠅在陽光中抖動著翅膀。四合在秋色裏嘀咕:“十隻算個什麼……又不是白狗子,有本事殺死十個白狗子,那才是好佬……”

吉大說:“什麼話,清明他爺是好佬,殺白狗子,成串地殺。”

清明鼓著眼,但清明沒說話。

四合站在坡上一塊凸出的大石頭上:“那是他爺……他爺是他爺……能有他個什麼事?!……”

吉大說:“老子英雄兒好漢!”

四合說:“那不見得,劉皇叔不也生出個阿鬥?……” 

清明頓時有種激動,什麼東西在腹腔裏拱湧,他冷冷地看著四合驅牛遠去。“吉大!”清明喊了一聲,“咱把老鼠攏攏拎了回去。”

吉大說:“一堆死老鼠有什麼用場……”

清明說:“喂貓喂狗!”說著,他彎下腰,在狼藉的稻田裏拾撿死鼠,用蒿皮繩帶一隻隻串了。就那麼血淋淋的一掛拎在手上,威猛神氣的一副模樣。

清明朝吉大喊: “吉大,走哇,你還窩在禾草裏做什麼?”

吉大沒回應,好像在很認真地忙碌。吉大忙碌了一陣手捧了一窩才出生的鼠崽眉開眼笑跑來。

吉大說:“你看, 差點就漏了這寶貝。”

清明看見吉大巴掌心幾隻白嫩透明的鼠崽在蠕動,它們甚至還沒睜開眼睛。

清明說:“哈!是好東西,真是寶貝東西。”

清明說不出的歡愉,他吆喝了橫牯又悠晃了那一串血糊邋遢的死鼠,那黑紅的血在田埂和石板路上滴出一條醒目的血線。這血淋淋的一串招惹了村人的目光,全眨眉眨眼帶了驚奇和詫異盯望著那串鼠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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