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紙坊的槍聲
代可的腳板在如水般的月光下很響地拍打石階，到夜半的時候，他趕到了紙坊。紙坊在兩山之間，懸崖峭壁在月色中高聳，似乎欲墜不墜，望過去就好像隨時準備把那幾間茅寮擠壓成粉齏。代可沒留心這些，代可也沒留心在溪邊拴料正準備歸屋睡覺的清明外公，代可更沒留心身後緊隨了的那三隻鬼影。代可很急切，他熟練地繞過水槽。他摸到門邊，用巴掌拍打著門。
外公聽到了棚寮那邊的響動，他“謔”地站起，他以為豺狗又來騷擾，他看見棚寮門邊站著個高大身影，他想喊一聲，但沒有來得及喊出來就被什麼勒住了脖子，外公眼一黑蹬蹬腿軟在溪岸……
清明聽到“嘭”的一聲響，睜開眼，看見幽明的月影中爺出現在門口。清明以為還是夢中，他平淡地喊了一聲“爺”。代可說：“崽，你外公呢?”
清明捏了一下大腿，證實了並不是做夢，他猛地跳起，撲到代可的懷裏。
清明說：“爺，是你，真是你咧，這時候來?……”
清明找來火柴，小心地將鬆明燈引燃。
代可說：“怎不見你外公?……”
清明說：“他在拴料……你聽，我聽到腳步響，是外公咧……”
但出現門口的是三個人。
代可“噗”一下將鬆明燈吹熄，喊了聲：“崽，你快走!”清明沒有走，他冷不丁沒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情，他聽到對方一個男人喊：“抓活的，要活口。”才反應過來。
清明呆愣了，不知是驚恐還是意外。也就這瞬間，清明看見父親山豹似的騰起，一腳就踢翻為首那高個。這動作讓清明頓時有了快感和激動。
他想：好佬，真是好佬!我爺是好佬!這麼想著，清明渾身漫上勇氣和自信，他想在關鍵時候幫父親一把，但搏擊進行得激烈，清明插不上手。代可拳腳敏捷以一擋三，在暗影中讓清明眼花繚亂。清明突然覺得奇怪，明明有兩支匣子槍插在父親腰間，可他怎不使槍?若使槍，爺在左右開弓手起槍響，一下就能收拾了兩個，留一個不就是貓爪裏的鼠嗎?他也奇怪外公為什麼不見人影，外公在也是有個幫手的呀……
正想了，耳邊卻又爆響了代可的喊聲：“崽，快走!你還不快走!”清明聽出那聲音有種怨怒和急切。
清明正想走，他想去碓屋那邊喊外公，但他聽到昏暗中父親“哦”了一聲，緊接好像有米袋從高處落地的沉悶聲音。看時，三個家夥已被父親打倒了兩個，另一個卻人高馬大壓了父親在身下。
清明聽到父親“呼嗤呼嗤”的喘氣聲，他血往上湧。清明沒料到會有這麼個結果，隻覺得父親是好佬，是遠近聞名的大英雄，對付三個人綽綽有餘。清明不知道代可在戰場上拚殺一天早已精疲力盡，清明也不知道早已精疲力盡的父親三餐粒米未進。他有點失望，緊接著又十分焦急。但很快他眼睛亮了一下。難說是緣於頓悟到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還是因為看見月影光照中那支駁殼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