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補記

外公已亡,清明無以寄托,代可隻好帶了兒子相隨,晝伏夜行,穿山過嶺,半月後於百裏之外找到紅軍。清明如願以償,遂成紅軍中一員。

後曆時十五年戰火烽煙,經大小戰事不勝枚舉。每收拾戰場,見屍身狼藉,聽傷者啼號,頓覺天地陰沉混沌,一種悲涼感覺久拂不去,覺人類可悲可憐、可歎可恨處莫過於相互殺戮,方明白,英雄本色並不於暴力和殺戮中顯現,明白父親當年許多蹊蹺舉止的良苦用心,亦明白了父親那刻骨銘心重重一掌的緣由。

1950年,全國解放,代可已官至軍級。同級別老資格幹部,勞苦功高,皆紛紛轉業地方任省長、部長,頂不濟也有個市長專員大印在握,唯代可留在海南島,折戟為犁,任某墾區首長,直至離休。而清明緊隨其父,默默戍邊墾荒,植膠種果,寧靜淡泊,任勞任怨。

1990年,代可逝世,享年八十有九。

清明至今健在,居瓊中某縣安享晚年。

出山籌糧

雨斷續地停了。天寶把伸著的手縮了回來,兩顆眼珠凝著,側了腦殼往屋簷外瞅,那隻手突然就撇了回來。“哈!停了嘞!真停了!”他朝廂房裏喊。

聽到天寶那聲喊,隊長劉年聰跳了起來。他把手裏那截東西扔了:“那好,我們走!”

他們要去山下的石馬鎮,任務是籌糧,每個人百斤大米。

這些日子任務不斷。先是隊伍不斷往廣昌方向調,禦敵於蘇區之外。但後來聽說仗打得不利索,廣昌失守。接下來任務是擴紅,家家戶戶動員了入隊伍,這任務不算難,入隊伍有糧餉不說,還有田分,村村都動起來,人人響應。

接下來是籌糧。籌糧有些難,青壯年都入了隊伍,田裏勞力少了,收成就少,俗話說精耕細作,可田裏都是些老人婦女就精不起來細不起來,收成就少。但任務就是任務,首長的語氣似乎還很那個。“這關係到紅軍的生死!”首長說。

劉年聰也覺得會有大事情。隊伍在蹊蹺調動,河上舟排來來往往,四下裏總是有些異常,但劉年聰說不出是個什麼緣由。說不出歸說不出,任務卻是要不折不扣地執行。他帶著隊伍來到這片地方,是紅白交界的一個地方。主意是張有果出的,張有果原先在山裏做土匪,山匪火拚,張有果受了傷,是劉年聰救了他一命。他在山裏養傷,傷好後說要答謝劉年聰救命之恩。劉年聰說:“那你就入隊伍吧,我這兒正好缺人手。”張有果有些猶豫。劉年聰說:“不想入不勉強你,紅軍進出自由。你好好想想再答複我。”張有果想了許久以後終於搖了搖頭。但張有果沒離開隊伍,他說我待些日子看吧。其實他是看著劉年聰他們那時處境艱難,想幫幫劉年聰。那時候大家在商議籌糧的事,這任務有些難,大家得認真商議商議。一聽說是這事,張有果第一個嚷了起來“要糧呀?那去石馬。”他想這不是個事,這算個什麼事。

劉年聰明白張有果話裏的意思。糧食在哪兒?大戶家。籌糧便利的辦法是打土豪,打土豪得到白區,蘇區沒土豪,打的打了逃的逃了。山那邊就是白區。那個鎮子叫石馬。但去白區籌糧有風險,白軍隨時出現,再說鎮上有民團,一式的新槍漢陽造。所以事情要慎而又慎,籌糧是重要,但也不能籌出事來。十幾個人說不定就脫不了身,那就不合算了。

行動前,他們幾個聚在那兒想了兩天,想出個辦法來了。他們決定先派人去探情報,沒白軍駐紮,就出山籌糧。探子回來帶來好消息:石馬沒駐軍,前幾天剛剛撤了兩個團,據說是換防,可換防的隊伍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