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她,太子長琴要淡定了許多,隻道:“掌門壽元將近。”
“……別用那種雲淡風輕臉說出這麼可怕的話啊!”阿悠扶額,“壽元將近的意思……是他要死了嗎?”
“是,所謂的閉關不過死前掙紮而已。”
“如果成功了呢?”
“則功力更進一步,命數自然延長。”
“哦。”阿悠點了點頭,長琴沒有明說,她卻也知道,掌門成功的幾率怕是不大。
“阿悠無需擔心。”長琴見阿悠麵帶憂色,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安慰道,“此事與我二人幹係不大。”比起阿悠,他要更熟知下一代掌門,其年紀雖輕,卻也絕非泛泛之輩,且太清無心權位,又對其推崇備至,故而掌門之位交接時引起的震蕩當不會太大。
“……嗯。”
——修仙者,原來也是會衰老至死的。
而且,相比於凡人,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壽限,然後一天天地等待著那期限降臨,到底是怎樣的感覺呢?
雖有些話說出來可能會犯眾怒,但阿悠直覺……掌門的閉關不會成功。
她的預感很少會失效,半年後,掌門果然仙逝,大師兄……現在也許該稱呼他為太淵真人,正式就任瓊華第二十三任掌門,如長琴所想,這位人望頗盛的新掌門接位堪稱順利,門派的一切都如以往那般正常運轉著,阿悠無意間遠遠看到過太淵,不得不說,掌門服飾由他穿來真是合身之極,隻是,相較於過去,如今的他身上的氣場又冷了不少,周身又增添了幾分威嚴,卻也因此讓仰望他的人更多了很多安心感。
大約就是因此,原本心有戚戚的弟子們才會很快鎮定下來吧?
而下一次在思返穀見到太清時,阿悠幾乎覺得自己見到了過去的大師兄,除去臉孔不同。看似好笑,她卻一點都笑不出來,隻覺得心生悲哀,愣愣地看了他片刻,她歎息道:“你這又是何苦?”
“夫人覺得這樣不好?”太清勾起嘴角笑了笑,這笑容再沒有過去的羞澀與陽光,倒像是戴了一張虛偽的麵具,看到他,阿悠就想起了從前的長琴,心中頓時更是沉重。
“你……”若是不想笑可以不必笑。
尚未等她開口,太清卻已然說出了下一句話:“我倒覺得這樣極好,早該這樣的……”說罷,他轉過頭,看向天邊日暮那燦爛的霞光,“幼時第一次見到師傅,他隻一擊便滅殺了危害全村的妖物,彼時他立於天間,晚風將他的衣袍卷得層層翻滾,背後是漫天的橘紅霞光,我扯著父親的衣袖,仰望著天上的師傅,覺得世上如果有仙人,就一定是他那樣的。”
“後來,師傅說我資質甚好,帶我回了瓊華,路上,他將我抱在懷中,足下隻踏著一隻劍,卻可遊遍五湖四海,俯視眾生,我從他懷中小心翼翼地探出頭,最後一眼見到父母鄉親時,隻覺得他們好小,比一隻螞蟻還要小,心中又是傷感又是羨慕又是崇拜,想著什麼時候……我也能像師傅一樣呢?”
“現在,我也可禦劍除妖,然而,師傅卻死了。”太清闔上眼眸,這個動作讓他周身的冷氣散去不少,此刻的他仿佛又變成了阿悠所熟知的那個對世間萬事依舊存在著迷惘的青年,“我從沒想過,他也是會老會死的,就像是心中的神像轟然倒塌一般……我怕了……夫人,你知道嗎?我怕了!”
“……”這個時候,阿悠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才好,也許,什麼都不說才是正確的,對方也許從未期待過能在她這裏得到答案,或者說,他的心中已下定了決心,所以什麼樣的答案都是不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