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都褪去不少,突而問道:“夫人可還記得在下上次說過的話?”
“哪句?”
“……”
“……”阿悠抽了抽嘴角,“其實每一句我都記得的,真的!”
太淵冷冰冰的臉上居然露出了些許無奈的神色,微歎了口氣:“師弟便托付於夫人了。”
這句話,他上次說了兩遍,但這次似乎又有些什麼不同,阿悠皺了皺眉,如果說上次對方的口氣像是臨終托孤,這一次,好像真的“是”了。他昨天找阿然到底說了些什麼?難道他壽元也將近?不可能吧,明明看起來還很年輕不是嗎?
阿悠心中翻騰著萬千思緒,卻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她能問的,但既然對方用這樣嚴肅的語氣對她說話,她自然也該用同樣的態度回複,於是她肅起臉,微微點頭道:“你放心,不管我以後在不在瓊華,我都把他當朋友。”說到這裏,她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冒失了,連忙接著道,“當然,朋友什麼的……可能是我一廂……”
“如此,我便放心了。”太淵頷首間驀然勾起嘴角,曇花一現的淺笑如冰山上初綻的晨光,阿悠注視著笑容,不由心中感慨,果然越是少笑的人笑起來越好看,這就是反差萌啊。
她卻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位年輕掌門居然會死去。
一切都太突然了,以至於她聽到這個消息時第一反應就是不信,理智卻告訴她——這是真的。若非他真的出了事,弟子們怎敢如此說?
再後來,剛閉關結束的太清紅著眼踏著飛劍就衝出了山門。
第一縷晨光灑落的時候,他背著太淵,沒有禦劍,一步一步地走上了瓊華,頭上的玉冠不知所蹤,發絲淩亂披散,肩頭胸`前滿是幹涸的血跡,他在山門前停下腳步,突然笑了起來:“師兄,我們回到瓊華了。”
理所當然的,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那張熟悉而沉寂的臉孔雙眸緊閉著,並且永遠不會再睜開。相較於太清,他周身明顯被收拾整理過,無論是發髻還是衣著都毫不狼狽,隻是大量的血跡曾從他的胸口滲出,大片大片地染紅了他的衣襟也染紅了太清的肩頭,那是殘餘生命綻放出的最後花朵。
太清恍若未覺地抬起頭,他目光悠遠地追隨著天邊的晨曦,和偶爾幾隻從尚帶寒意的空中掠過的飛鳥,說道:“師兄,日出了,我記得你極愛看,要不要睜開眼看看?”
“幼時師兄曾與我說,你入瓊華時被師傅用飛劍帶上山,故而未和其他弟子一般走過太一仙徑,實在遺憾,其實我也是一樣,今日,我們師兄弟一起走了一遭,師兄……你可歡喜?”
“若歡喜的話……為何……不誇一誇我?”
“和從前一般說一句——太清,做的不錯,一句就好,師兄,你為何不對我說?”
“莫非,還在生我的氣麼?若生氣的話,為何不罰一罰我?”
“怎麼罰我都可以,所以,師兄……你睜開眼說一說話好不好?”
聽到這裏,得到消息而急忙趕來的阿悠雙目酸澀,忍不住捂住嘴轉頭鑽入身旁人懷中,不僅是她,其餘趕來的弟子不少也已泣不成聲,這濃烈的哀傷瞬間點染成災。饒是長琴,也不禁微微動容,他感受著胸`前些許的濕意,微歎了口氣,伸出手一下下地撫著懷中女子的背脊,以行動給予她安慰。
在這一片低低的哭聲中,背著又一位死去親人的青年,口中突然噴出一口熱血,而後……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即便如此,他的雙手依舊緊扣著無力虛擺在他胸`前的雙臂,絲毫不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