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一點點地離開溫暖的肌膚,鼻尖再不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吱呀”一聲輕響,門被打開,而後被輕輕地合上,一個清逸的背影徹底地自屋中消失,仿若從未存在過。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很長,也許很短,原本靜靜閉眸熟睡的女子突然大口地喘起了氣,眼眸依舊緊閉著,大顆大顆的淚珠卻不停地從眼角滑落,她的牙齒狠狠地咬著自己的唇瓣,她的手拚命揪著尚帶餘溫的被褥,仿佛在壓抑著自己,不發出任何聲響,隻是寂靜地無聲地嚎啕大哭。
此時此刻,她也許想了很多,也許什麼都沒想。
千言萬語,最後不過隻化為一句話——“不要走,不要丟下我……”這卻是他在時無論如何都不能開口的話,直到確定他離開,她才終於說出口,卻隻能說給自己一個人聽,如同一場滑稽的默劇。
她不能去阻攔他,哪怕她心中隱約地覺得,他所承諾的事情恐怕無法實現。
她隻要他好好活著,這就夠了。
轉眼間,時令已是春末夏初——端午飄然而至。
去年的所有節日因阿悠臥病在床,就那麼恍恍惚惚地都睡過去了,掐指算來,這應該是她下山後過的第一個節日,街道四周都洋溢著濃濃的節日氣息,有幾個不錯的鄰人憐她夫君“出外行商”,甚至邀她共度佳節,被阿悠婉言謝絕,近段日子一時精神萎靡的她回到屋照了照鏡子中,被其中明顯瘦了的女子嚇了一跳,怪不得別人同情她,她自己都要同情自己了好麼?拍了拍雙頰後,她決定即使隻有一個人,也要好好地過節。
身體是自己的,生命是自己的,若是把身體弄糟糕把壽命弄短,還怎麼等阿然回家啊。
她對著鏡中的自己扯起嘴角笑了笑,而後風風火火地跑到街上買了粽葉糯米及其他材料後,就開始在院中做起粽子。十指靈活地在手中的粽葉中穿梭,一個棱角分明的粽子很快地在她手中成型,再係上被稱為“百索”的粽繩,放入盤中,小巧無比,纖妙可愛。
“看我包得怎麼樣?漂亮吧?”
“若是邊角不再漏米,倒可如此說。”
“……咦咦咦咦咦?”
——那是她在這個世界第一次包起粽子,朝靜坐著看書的清秀男孩顯擺,然後被打擊到要死,努力了十幾次後,終於成功地包出了不露餡的圓滾滾的粽子。
阿悠搖了搖頭,怎麼突然想起了這個,於是將手中的粽子丟到一旁,開始整理起新鮮的艾草,這個世界的某些習俗和上輩子差不多,比如相信艾草可驅毒避災,編成人形或虎形最佳。
她在這方麵的天賦不夠,隻能隨便將其理成一把插到門口,不像阿然,隨手間就能編出一隻栩栩如生活靈活現的小老虎,一個男人比女人手還要巧,是要鬧哪樣啊?!
“阿悠覺得如何?”
“不錯不錯,可以去街頭賣藝了。”
“……”
——那是她陪阿然在鎮上養病的時候,清逸男子滿臉無奈地麵對著她的小心眼,她麵上不滿,背過身卻是偷笑。
怎麼又想起來了?阿悠歎了口氣,一把丟掉手中的艾草,轉而走回房中,找起五色絲線,年年端午將它編成帶子佩在身上,據說可以“益人命”,所以這五色縷也被稱作長命縷或者續命縷,信不信是一回事,做不做就是另外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