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時光造就的陌生感覺漸漸消散,太清終於想起該如何與眼前的女子相處,“昨夜掐指一算,便知天機。”

“……這道士做久了,當真是越來越神棍了!”

是了,就是這樣。

時光多麼殘忍,分別多年後再見,年輕時仿佛可以乘風破浪的船隻,如今隻能在歲月的荒灣中擱淺,怕是今生再無起航的可能,然而,時光又是多麼的溫柔,曾經的創傷盡數被其撫平,有些東西被深深刻入骨中,有些東西卻已隨風飄逝,上次分別時滿是糾結疼痛慶幸不舍的複雜心態,在兩廂對望的笑容中,煙消雲散。

相逢一笑泯情愁,不過如此。

都還活著,還能繼續談天說笑,就是歲月的恩賜。

卻又有不同,太清執著地想要留住歲月,而阿悠卻覺得一切已經足夠。但也很正常,即使是再好的朋友,也不可能變為完全相同的一個人。

至少此刻的重逢讓人情不自禁地心生愉悅,這就夠了。

阿悠滿心暖意地回屋端出一直細心保存著的茶具,還是她在瓊華用的那套,茶具就舊茶具,茶卻是今年的新茶,再配上昨日用采摘下的桂花新做成的糕點,也不負這清晨好時光了。

“還不叫你徒弟們也坐?”阿悠放下手中的物事,略鄙視地瞥了靜坐著的老道士一眼,“雇傭童工也就算了,你還玩虐待?”

“都坐下罷。”

“是。”

“是,師傅!”

雖然語調與過去並無太大區別,但玄霄和雲天青的心靈在方才無疑遭受了一次洗禮,原因無他,從剛才起他們師傅就如同妖物附體般,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直到此刻對他們開口,才仿佛恢複了以往的模樣。

石桌四方,阿悠與太清對坐,玄霄與雲天青也唯有對坐。

“玄霄和天青都已成年,早已算不上童了。”太清淡淡開口,出口的話卻讓兩徒弟再次深深地震驚了,師傅這是在解釋嗎?

“臉可真夠嫩的。”阿悠瞧了瞧兩個年輕俊朗的小夥,語氣不無驚歎。

太清垂眸,語氣相當地淡定地說出了可怕的話語:“玄霄尚比天青大上六歲。”

青年體·少年臉·玄霄石化。

雲天青噴笑出聲。

“哎哎?不會吧?明明長著一張少年臉啊。”阿悠震驚了,隨即扶額無語,“你得意個什麼勁啊?他又不像你,年輕時就一張老臉。”

“……”

玄霄石化時間加倍。

雲天青捶桌笑起。

沉默片刻後,太清輕咳出聲,毅然地轉換了話題:“夫人的茶泡得還是那樣好。”

“那是自然,琴棋書畫我是一竅不通,除去做飯外,我就這門手藝能見人啦。”看似自嘲的話語,卻被阿悠用非常自豪的語調說了出來,“來,你們也嚐嚐我的茶和桂花糕,雖然修仙之人大多辟穀,但稍微吃些也沒關係的。”

“謝夫人。”

“那我就不客氣啦。”

家中倒是好久沒有這般熱鬧過了,阿悠垂下眼眸,心中略有所感,又一陣微風拂過,無數片落英紛紛墜落,幾朵淺黃色的小花落入了白色的盤中,與淡色的糕點點映成輝,還有幾朵,墜入杯中,在碧綠的茶水中微微翻轉蕩漾,她深吸了口氣,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很久前讀過的一句詩:“月午山空桂花落,華陽道士雲衣薄。”說罷,她莞爾笑起,“隻要稍微改幾個字,倒是頗為符合現在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