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怨,但,愛遠比怨多。

她還知道。

他對她的身體做了手腳,剛回來時,那綿延病榻的一年,一遍又一遍地重複夢見這一生的事情,仿佛要將其刻入她的骨血中一般。

她不明白那意味著什麼,但阿悠知道,他絕不會害她。

這就夠了。

所以,不要說,什麼都不要說。

“阿悠……”太子長琴他輕撫著對方背脊的手微頓,一個念頭突然在他心中浮現——她其實都知道。▽▽

不讓她有孩子,以及,在她魂內種下那件得自太淵的物事,從今以往,生生世世,不論她投胎為何,總會記得他,記得他們的這一世,她永永遠遠都忘不了他。

他們不止隻有這一世。

他們還有很多很多,多到數不清的很多世。

怨他……恨他,都不要緊。

他隻要她記得,而後循依著那份銘刻在靈魂深處的記憶,一次又一次地回到他身邊。

“長琴。”

“你……”

“你為何這般驚訝?”阿悠撐著青年的胸口,抬起頭來,“我這一生,第一次如此喚你,原來比我想的還要順口。你不喜歡我這般喚你麼?”她怕現在不喚,將來就再沒有機會了。

“不,這樣……很好。”

“長琴,”阿悠再次喚道,“悄悄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在被子下麵悄悄藏了雪顏丹。”對方眼中浮起的驚訝似乎取悅了阿悠,她笑了起來,臉上浮出的表情中依稀帶著幾分年輕時的狡黠,“我本來想,什麼時候快不行了,我就吃下它,讓你再看一看我年輕時的容顏。”

“……”

“可是,我現在又不想這樣做了。”阿悠顫唞著手指,撫上青年俊美的臉孔,一寸寸摩挲著,她抬起頭,注視著青年漆黑眼眸中自己蒼老的倒影,“記住我,記住我現在的模樣,記住我這一生。從總角之年到年華正好再到白發蒼蒼,不要忘記我們這一生,你要記得,要記得,人沒有那樣好,也沒有那樣壞。”

“我這個凡人,就這樣陪了你一生。”

“將來……將來……即使我不在,總還會有另一個人像這樣陪伴你。那個人可能比我漂亮,可能不會;那個人可能比我年輕,也可能不會;那個人更可能姍姍來遲,所以你要有耐心,找著找著,她總會來到你身旁。”

“然後,你再也不會孤獨。”

“到那時……就將我徹底忘掉。”

“一丁點頭發絲都不要記得……”

“阿悠,”長琴伸出手,與阿悠一般撫摸著她的臉孔,漆黑的眼眸中泛著不知名的神采,仿若喜又仿若悲,仿若驚又仿若怒,氤氳霧氣間看不太清,他一邊微動著手指,一寸寸勾勒著她讓他記住、卻又讓他忘記的容顏,低聲問道,“你求我忘記你?”

不,她不想。

隻要想起他會忘記她,隻要想起他會愛上其他人,隻要想起他與另一個女子心心相印白首不離,她的心髒痛得幾乎要裂開。

阿悠不自覺地急促喘了幾口氣,話到嘴邊,卻又變為——

“我這一生,已經很幸福很滿足了……”

是的,她該滿足了。

水滿則溢,貪求太多,必然折損福氣。

她要留著這份福氣,將它全數送給他,惟願他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福壽綿長。

“長琴,我突然有些困,但又想聽琴,你再彈一次給我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