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新鮮
“Boire à la Santé！”麗貝卡最後用法語說。兩個人的紙杯子碰到了一起，並沒有振動出聲音，也沒有激起火花，甜甜的可樂在舌頭上浸透著碳酸的苦澀。第八章
Chapter Eight卷二新鮮第八章
Chapter Eight
威塞爾(Weser)河由東向西穿過這個安靜的城市，兩岸星羅棋布的燈火營造著節日的喜慶。聖誕前夜，家家戶戶都擺放著豐盛的晚餐，空氣中飄揚著濃濃的飯菜香，街上行人寥寥無幾。這裏就是不來梅(Bremen)，童萌要到的地方。
不來梅位於德國西北，威塞爾河下遊，是德國最小的聯邦州，人口有約68萬。這裏擁有德國僅次於漢堡的第二大港口，也是歐洲最大的漁業港。這是一個古老的城市。其曆史可以追溯到第9世紀，1358年時它加入了漢莎聯盟。1404年時在市中心廣場上豎立了身高十米羅蘭(Roland)雕像，他手持利劍和盾牌，威風凜凜地注視著前方。傳說羅蘭是騎士之祖，高大驍勇，受他叔父查裏曼大帝之命防守不來梅，抵抗北歐的維京武士。羅蘭血戰多日，經曆了腥風血雨。本方傷亡慘重但羅蘭永不放棄，跟敵人拚搏到底，最後英勇就義。後來他被看成不來梅的英雄，被世代傳頌。他漸漸演變成了不來梅的標誌，不來梅的守護神，不來梅的無價之寶，象征著和平、自由和權力。1646年，不來梅上升為帝國直轄城市，1806年起稱為自由漢莎城市(Hansestadt)。
不來梅的市中心地區被認為是德國最美的地方之一。在這周圍有高聳入雲的哥特式建築聖·彼特利大教堂，文藝複興風格的不來梅市政廳，格林童話“不來梅的音樂家”銅像，組成銅像的是童話中的四隻動物：驢、狗、貓和雞。市中心廣場也緊挨著商業區，商業區裏有幾條溫馨的步行街，往北走是火車站，往南走是威塞爾河。
城南在威塞爾河南岸，由幾座大橋將之與市中心連著。這裏被稱為新城，新建的國際機場就在這裏。童萌的家也在這裏。
從首都機場到米蘭的飛機晚點了好幾個小時，但不幸中的萬幸是，從米蘭到漢堡的飛機也晚點了，讓童萌和母親剛好趕上。一家終於在漢堡機場團聚，但童父訂的火車票是要作廢了。他們重新花了99馬克買了車票，到不來梅時已經是深夜，公共汽車沒有了，他們隻能打車回家。
德國人也許都在家裏過聖誕，出租車司機是個土耳其小夥，不來梅大學生物係的學生，晚上出來掙零花錢。他看來是個熱心人，麻利地幫著搬箱子不說，聽說童萌是第一次到這裏，馬上把自己的電話號碼留了下來，並告訴童萌有事時可以找他。
童萌一路上沒心思看風景，到了家倒在床上就睡了，十幾個小時的旅行讓他疲憊不堪，對這個陌生且又新奇的城市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隨後的幾天童萌一直生病躺在床上，不是別的病，而是思鄉病。童萌常常在床上無聲地哭泣，生活過15年的中國實在讓他太留戀。他就是這樣迎接新千年的到來。
童萌在新千年的第一天終於意識到這樣不行，要忘掉中國的生活，重新開始一種全新的生活。他慢慢振作了起來，開始搜尋德國教育和不來梅高中的信息。德國的教育體係對童萌來說十分新奇。
跟中國的高考一場定終身不同，德國在10歲時就基本確定了以後一輩子幹什麼，有著“10歲定終身”一說。德國的小學4年級後就要把學生分流，學生根據自己的成績和老師的推薦來選擇學校。最好的學生可以上文理中學(Gymnasium)，初中到10年級，高中到13年級。畢業後可以上大學(Universitaet)；中等的進入實科中學(Real Schule)，將來12年級畢業後最好也隻能上專科院校(Hochschule)；再差的隻能上一般中學(Hauptschule)，讀完9年級後就可以進入職業學校(Beruf Schule)。
德國是個聯邦國家，每個州都有自己特別的條款，但學校都是免學費的。
童萌想想自己10歲時正在大壩口小學天天受氣，學習倒數幾名。如果國內也“10歲定終身”，那他一輩子就上不了大學了。他現在怎麼說也有個不錯的中考成績，上文理中學應該問題不大。
童父給童萌聯係了重點中學HBG，他聽父親介紹說，HBG是不來梅最好的中學之一，已經有近百年的曆史了。學校就坐落在火車站北麵，兩次世界大戰中旁邊的火車站被轟炸得稀巴爛，但HBG的主樓沒有遭到破壞，古堡似的主樓至今仍威嚴地豎立在那裏，HBG也是不來梅唯一一所還在用原始建築的中學。
HBG打的是雙語(Bilingual)招牌。從初中部開始，生物、歐洲研究、體育、社會等課都是用英語上，學校幾次代表德國參加了世界中學生模擬聯合國(Model United Nations)大會。童萌暗暗讚歎這裏人這麼小英語水平就那麼高。
1月17日這天童父領著童萌來到HBG見校長，校長已經有快60歲的樣子，一身典型歐式的黑西服陽剛氣十足。他開口問好時聲音很洪亮，短促有力，握手時把童萌的手鉗得火辣辣地痛。
童萌一天前在家裏專門準備了英語，所以心裏還不是太怕麵前這個校長。校長也知道童父在大學工作，對父子二人也格外尊重。他笑著問童萌：“你學過幾年英語？”
“三年多一點兒。”
校長皺起了眉頭，說：“那樣啊，這裏的學生最少的都學過5年了……不過沒事，你要努力趕上。”
童萌使勁地點點頭。
“我看先把你安排到10年級吧。”校長又說。
童萌其實想上11年級的，因為在國內都上高中了，到這裏來10年級還是初中。但沒辦法，中國是12年上大學這裏是13年，沒有理由怎麼跳級啊？想到這裏，童萌又點點頭。
“還有一個德語問題。聽說你不會德語，我的建議是你先去語言學校學習一年，明年這時候再來這裏上學，我給你留著位置。”校長建議說。
童萌這時算算賬，如果這樣的話還要加上一年，國內的同學都上大三了自己才上大學，未免太失敗了。童萌不再點頭，對校長表示說不同意。
校長也就不說什麼了，最後留下一句：“小夥子，有膽量，行！那你上午上學，下午去補習德語。”
童萌終於又有學上了！出校門的時候，他一嗓子“Yeah”喊出來發泄心中的痛快，把3個月來積蓄的晦氣都甩出去，頓時覺得四周光明了許多。童父理解兒子，輟學3個月的滋味一定很苦。兒子表決心一年內要跟上同學們的英語、德語、法語水平，他為兒子高興。
第二天，童萌背著書包去上學，跟爸爸媽媽說了再見就去樓下急切地等有軌電車。一路上童萌都在欣賞街頭風光，清新的空氣，一塵不染的街道，韻味十足的建築，一切都那樣美好。這裏就是天堂嗎？
他在火車站北門處下了電車，還有幾步就到學校了。路左邊花園裏有一個很大的磚壘大象雕塑，這大象就是學校的標誌。童萌今天仔細看看，覺得那大象的形象很可愛很卡通。
右手邊是學校的停車場，童萌仔細一看，天哪，這裏竟然是學校停車場？一輛輛都是奧迪(Audi)、寶馬(BMW)、阿爾法·羅密歐(Alfa Romeo)一類的名車。童萌想我是不是到了股票交易所了？
往前走幾步就是學校了，門口黑壓壓的一堆人在抽煙，大部分竟然是女生！童萌不喜歡煙味，快速從人群中穿過去，進了校長辦公室。班主任老師格威納夫人已經在等他了。她大概在知天命的年齡，一頭金發的顏色已經很淺，一套合身的成衣，一副金邊眼鏡讓她顯得很有風度。她熱情地把童萌引到班裏。
學校的主樓外麵看挺破的，畢竟快百年了，教室裏也挺破的，牆皮已經脫落了很多，天花板上也有幹了的水漬。童萌發現教室裏的桌子不是一排排的，而是照著教室講台圍了一圈。全班有20多人，同學們坐在座位上都是一副很輕鬆的樣子，很多人都在嚼口香糖，有的甚至背靠椅子雙腳踩到桌子上，一切都是亂糟糟的感覺。人人都留著各式各樣的發型，穿著各式各樣的服飾，一眼望去遍地的帥哥美女。
老師讓童萌作了個自我介紹，然後童萌就在一個空位子上坐了下來。
格威納夫人是英語老師，她開始講課，但讓班裏的同學感興趣的不是課程，而是這個大眼睛的中國小夥。旁邊一個看似南亞人的同學問童萌：“剛來習慣嗎？”
“還好吧。”童萌回答說。
一些座位離得遠的同學沒有機會跟童萌說話，心中甚癢，感覺不公。他們交頭接耳了一小會兒，一個女孩兒坐在座位上示意老師有話要說。老師放下書本摘下眼鏡，坐到了前麵的一個桌子上，準備傾聽這位同學有什麼要說。
這個同學就坐在童萌的正對麵，童萌看到她金燦燦的頭發被窗外的陽光一照更顯得閃閃發光。金色的柳葉眉，深凹的眼窩，紅潤的臉蛋，白嫩的皮膚，簡直一朵出水芙蓉。童萌覺得她很像流行歌壇小天後布蘭妮，不，她更甜，像個童話中的公主一樣。由於不知道名字，童萌心裏先叫她小甜甜了。
小甜甜也不站起來，就這麼坐著跟老師說話，童萌覺得這人架子好大，他想：你長得漂亮點就可以不尊敬老師嗎？剛才對她的好感頓時減少了幾分。
她用一口流利的英語對老師說：“我們班好容易來了個中國同學，我們對他、對東方文化都很感興趣，這節課我們為什麼不跟他多聊聊呢？”
童萌一聽，天啊，為這種事情打斷老師講課啊，還要不要命了？
老師卻一點兒未生氣，考慮一下說：“我也這樣想啊，可是校長今天早上才告訴我有新同學來。我今天上課的教案材料都準備好了，你看看……”
還沒等老師說完，就有好幾個同學不耐煩了：“唉呀可以明天再講嘛！”
更多的人這時攙和上來：“我們不要聽課了！”
這時小甜甜高聲說：“同意這節課讓我們更好地認識童萌的舉手。”
同學們的手紛紛舉起來，除了童萌外每個人的手都舉了。童萌嚇得恨自己不是蝸牛，沒有殼能鑽進去；不是刺蝟不能把身子卷起來。天哪，這班裏的同學都敢造反嗎？童萌此刻如芒在背，恐慌地看著格威納夫人，不知接下來要發生什麼。
格威納夫人板起了臉，說：“你們舉手通過了，可你們還沒有問童萌想不想給我們講呢！”說完就一扭頭，一副笑臉地問童萌：“你願意多給他們講講嗎？”很顯然，班主任老師剛才給他們板臉是故意裝嚴肅的。
童萌看到老師並不生氣，也沒必要害怕了。他利索地站起來，跟老師說：“我願意。”
同學們轟一聲笑起來，童萌站在那裏，像個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怎麼？剛才那句話裏是不是又有語法錯誤？還是哪個音沒有讀準？
老師也笑了，說：“你不用站起來的，這樣多不舒服，坐著好了。”
“真的嗎？我們那裏回答老師問題都要站著的。”童萌呆在那裏，不敢坐下。
老師又笑了：“我們是平等的，你坐下說話吧。”
童萌這才敢坐下，心想這裏真是好，在國內回答老師的問題不但要站著，而且回答錯的話會被老師罰站。
同學們開始向童萌提問了。他們從年齡到家庭什麼問題都敢問，童萌覺得這好像是個記者招待會。有個同學竟然問童萌有沒有女朋友，把他弄臉紅了。
一個同學說：“我最討厭作業了，你們那裏也有作業嗎？”
“我們全天都在學校，一直到晚上。回家還有很多很多作業。”
格威納夫人笑了，對大家說：“你看看，我給你們布置這麼點兒作業你們還有意見呢！”
又有人問：“你們那裏天天上這麼多課，又有這麼多作業，老師一定很嚴厲吧。”
“當然嚴厲了，我們若表現不好，有些老師還會打人的。”
話一出口，把所有人都驚了，很多人倒吸著冷氣。同學們紛紛表示同情。
格威納夫人和藹地說：“你放心，這裏不會有人打你，除非他是流氓想進監獄。不光是在學校裏，在大街上你也很少能見到打人的。”
第一節課下課了，同學們都意猶未盡。老師同意同學們下節課接著侃，並囑咐同學們每個人也給童萌介紹自己。
第二節課童萌又給大家介紹了中國的風景名勝。大家都對長城和兵馬俑讚歎不已。介紹兵馬俑時童萌遇到了一些困難，不知道這個詞英語怎麼說，解釋了半天同學們才理解。
從同學們的介紹中童萌也得知對麵的小甜甜名字叫麗貝卡，旁邊坐的人來自孟加拉國，名叫亞舍。他濃眉大眼，皮膚黝黑，一看就知是太陽長期暴曬給他留下的痕跡。
上完第二節課是個大課間，休息25分鍾。班主任格威納夫人給童萌抱來一堆書，都是童萌各科要用的，還有好多本子。令童萌驚奇的是，這些書本竟然也是免費的。老師囑咐他說，書還屬於學校，用完是要還回來的。
第三節上歐洲研究，童萌拿來書一看，這原來就是曆史地理。課還是用英語上的，童萌隻聽懂了個別詞句，整個內容沒怎麼聽懂。
後來又上了德語，不用說，童萌一個字都沒聽懂。
最後一節上物理，老師發下來練習題童萌一看就高興了，知道該是自己大顯身手的時候了。題目都是關於電學的，自己初中時學得很明白。這種物理題隻有幾張電路圖，幾個數據，德語一個詞不會也不耽誤做題，童萌第一個交了自己的答案。
老師一看，全對，便向全班表揚了童萌，同學們都為童萌鼓掌。
半天下來，童萌很是開心。
一天的課程下午1點半就結束了，大家都背起書包回家。亞舍陪童萌走出學校，看見母親已經開著輛菲亞特(Fiat)在等了，便邀請童萌一起上車捎他回家。童萌不想麻煩同學，堅持自己坐車回家，亞舍跟童萌握手後就走了。
童萌其實可以在學校門口坐車，但他想穿過火車站從南門坐車，隨便看看市容。正好麗貝卡回家要到火車站南門坐車，他們就一起走。
童萌這時才有機會跟她接近。跟這童話般的美女一起走還是第一次，不免有點兒緊張。他偷偷地用眼角餘光打量著麗貝卡，發現她不僅是五官非常精致，身材竟也和魔鬼一般，小羽絨服也掩蓋不住她火辣辣的身軀，真好像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冬天的風吹在童萌的臉上，讓他隻能感覺到火燙的溫度。
還是麗貝卡先開口：“你說的中國學校對我來說好新鮮，我有機會也想去感受一下，不過隻是感受一下，長了估計受不了。”
童萌不客氣地說：“你受不了它，它還受不了你呢。”
她轉過頭來，問：“怎麼？我不合格嗎？”
童萌停下腳步，鼓足勇氣，和麗貝卡麵對麵地站著，說：“你嘛，是不夠格，你看，我們初中規定不許留這麼長的頭發，不許紮耳洞戴耳環，不許穿這樣尖頭的高跟鞋，不許……”
麗貝卡已經雙手把臉捂住了，故作害羞地說：“啊，我有那麼差勁嗎？難道我是最壞的學生？”
童萌看見她這個表情好可愛，精神和勇氣突然都來了，他繼續說：“還有，你最嚴重的就是把頭發染成金色，還戴個藍色隱形眼鏡。有這兩條，你就是中學裏的不良少女，等著被開除吧。”
麗貝卡捂著臉已經笑得前仰後合。
兩人一起在車站等電車，麗貝卡的車先到了，她說一句“我的車來了”就要和童萌告別了。就在童萌還傻站著的時候，麗貝卡突然伸開胳膊抱了抱他，然後笑笑招招手上車了。童萌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兩隻胳膊僵硬地垂在那裏，連Goodbye都忘了說。第九章
Chapter Nine第九章
Chapter Nine
已經上學幾個星期了，童萌的情緒還是那樣的高漲，對學校的新鮮感一點兒都沒有減少，幾乎每天都有新鮮事發生。
這裏的學校不會強逼學生買校服、穿校服，沒有強壓給學生的規定，除了校長副校長沒有別的領導；學生不用交學雜費、書本費，不比老師低一等，不用低三下四，不用送禮請客。這些都讓童萌欣喜萬分。
一天童萌問亞舍：“咱們班誰學習好啊？”作為一個從小給班裏做排名的孩子，他當然對這個感興趣。
可這看似簡單的問題難倒了亞舍，他想了半天，說：“從課堂上來看，托馬斯數學比較好，麗貝卡英語比較好……”
“誰總成績最好呢？”
“這個我可不知道，我們不公布成績、排名的。”
童萌恍然大悟，是啊，國外尊重個人隱私，而且實行素質教育，所以大家都不知道誰成績的好壞。他又問亞舍：“咱們班都有哪些人是班幹部呢？”
“班幹部？”看來這個詞對亞舍來說比較新鮮。“我們班沒有什麼幹部，隻有一個班級代言人，她是麗貝卡。有事時她負責代表我們跟老師交涉。”
“這樣啊！那要是上課有人說話誰管啊？沒有個紀律委員嗎？”童萌還在用原來的那一套來理解現在的課堂，他以前總是被紀律委員打小報告。
這卻讓亞舍大惑不解了，問：“上課怎能不說話呢？課堂上如果不說話，沒有一種活躍的氣氛，同學和老師怎能更好地交流理解呢？”
童萌說：“唉，我們那裏，老師不讓學生上課說話。”
亞舍說：“可以想像，據說孟加拉國和這裏也是很不一樣。你才來這裏幾天啊，以後你會慢慢發現什麼都不一樣的。”
童萌覺得有道理。才幾天，童萌就發現了這裏和國內的眾多不同，以後要換個思維理解問題了。
這裏的課堂上可真熱鬧。回答問題時向老師示意一下就可以說話了，也不用站起來；口香糖、飲料等食品在課堂上都是允許出現的；想睡覺、想上廁所都不用跟老師打招呼；在很多課上，同學們常因為某個問題跟老師觀點不同爭辯很長時間。
童萌很喜歡他的新學校、新老師和新同學們。這裏學校全免費，隻上半天課，上課師生平等，回家作業也很少。上課聽懂的話雖不多，但他大概都能看出老師們很有耐心，對工作都很有積極性。同學們個個熱情友好，童萌和亞舍、麗貝卡等都成了好朋友。
麗貝卡是個成熟、開朗、熱情的女孩兒，她不願意一個人走到火車站南門的電車站等車回家，就常叫童萌陪她一起走、一起等，童萌也很樂意。但童萌對麗貝卡還是一種比較朦朧的感覺，每次和她說話時感覺對麵站著的是白雪公主。童萌雖然心向往之但總覺得她是公主高高在上，所以他大多數時候都表現得比較拘謹，很少有能放開的時候。麗貝卡看到童萌這樣，覺得他倒也蠻可愛。
他和亞舍的關係更加融洽，男孩子之間可以說的話題更多。有時亞舍放學後把童萌拉到自己家，他們一起彈鋼琴，或在樓前的空地上踢足球。
晚上回到家童萌也很開心。房子是租的兩室一廳的公寓，童萌自己有屋子，裏麵電器齊全。家裏沒有汽車，其實也不需要。現在都是媽媽做飯，這裏中國的瓜果、調料都可以買到，就是價格有點貴。白菜和西瓜都要幾個馬克一千克，算算賬，這價格是國內的十倍不止！
他悠然自得的日子裏也有一些小小的插曲。
童萌無聊的時候就打開電視看，電視上大部分是德語頻道，他聽不懂什麼。英語台也有幾個，如CNN、BBC、NBC什麼的，他隻能聽懂些詞。所以他大多數時候看體育節目，反正解說聽不聽無所謂。原來國內有幾個體育評論員水平很差，惹得球迷們整天罵。現在聽不懂評論也就罷了，聽不懂更好！不用去生氣！
除了體育節目外童萌就喜歡看MTV了。看慣了國內的音樂電視再看國外的感覺水平就是不一樣。外語歌詞雖聽不懂，但曲調都很好聽。他常常成小時地看MTV，比較喜歡的歌手有席琳·迪翁(Celine Dion)、布蘭妮·斯皮爾斯(Britney Spears)、後街男孩(Backstreet Boys)等。到網上一查才知道，這些最紅的歌都是瑞典斯德哥爾摩的幾個天才製作人譜寫和製作的，童萌很佩服這些幕後英雄，他也想長大後這樣。
有一天夜裏童萌實在無聊打開電視想看看有什麼節目，結果屏幕上一下跳出個妖豔的女子，三下兩下把衣服脫光了，把童萌嚇得臉通紅心猛跳。原來國外電視上可以隨便播放黃片啊！正想關電視呢，他發現熒幕上有些語言和數字顯示，文字看不懂可數字他看得懂，上麵寫的是“363DM/Min”，旁邊還有一些號碼，是“0190”，還有“666666”什麼的。他驚呆了！怎麼回事？剛才那是收費電視？一分鍾就好幾馬克？
童萌被嚇得心亂如麻，趕快鑽進了自己的被窩，並用被子把頭蒙住，渾身哆嗦著，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想，要命的並不是幾個馬克，關鍵收費單來了之後自己怎麼跟父母交待？從小家教這麼嚴格，怎能允許看這種東西呢？童萌備感冤，自己不是故意的啊，可父母能相信自己不是故意的嗎？15歲就看這個，是不是已經觸犯到德國的法律了？不要把我趕回國啊，要不又沒學上了！童萌身上起滿了雞皮疙瘩，不敢往下再想。
他一夜都沒睡著。
第二天一上學他就急匆匆把亞舍叫到教室外麵的走廊上，吞吞吐吐地向亞舍訴說昨夜發生的事，由於語言不流利，童萌描述得抓耳撓腮也沒給亞舍弄懂，著急得手腳並用，學著電視裏妙齡女郎脫衣裳的動作，才讓亞舍明白了怎麼回事。童萌擦把汗，局促不安地問有什麼後果，下一步怎麼辦。
亞舍聽明白後忽然哈哈笑起來，這下把童萌弄生氣了，心想火燒眉毛了怎麼還笑呢？他斂聲屏氣地等待亞舍的解釋。
亞舍說：“沒事的，每晚12點後都有那種節目播出，不過那不是收費電視，那是一些色情電話的廣告，你看見的那價格是打電話的價格。以0190開頭的號碼是德國特殊服務的號碼，價格都很貴。那些6是色情電話申請的號碼，6在德語裏是sechs，和sex(性)一詞諧音，很惡心的號碼。不過12點後確實有黃片播放，雖然不收費，但必須要滿18歲了才能看。”
童萌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他擦了把臉上的冷汗，胸脯裏一口氣算是通了出來。他打那以後再也不敢半夜開電視了。
放學了他照例走到火車站南門去坐有軌電車，在廣場的停車場上又碰到了第一天遇見的那個出租車司機。那土耳其小夥熱情地過來跟他握手，問：“怎麼樣，現在在哪兒上學啊？”
“HBG！”童萌自豪地說。
“HBG啊。”土耳其小夥臉上倒沒有那麼興奮。他繼續說：“我原來也在那裏上學，後來我轉到KSA了。”
“為什麼轉學呢？”童萌不解地問。
“那裏的學生歧視人很厲害，你沒聽說嗎，那是不來梅的貴族學校，學生家裏都是有錢人。我們家窮，我在那裏時他們都很不友好，他們看不起我。他們沒有歧視你嗎？”
“沒有。”童萌答道。
“那可能是因為你爸爸在大學工作吧，有知識的人在哪裏都會受到尊敬的。”
小夥說話間有人來叫他的出租車，他跟童萌說了再見，還沒忘囑咐一句有事找他。
童萌索性不坐車了，幹脆自己走回家吧，一路上風景都很美，還要經過市中心廣場和威塞爾河大橋。
他一路上回想土耳其小夥的話，仔細想想，也不是沒有道理。
當然班裏絕大多數同學是很好的，長相順眼，待人有禮貌。日耳曼青少年的素質相對高，他們在學校裏絕對不打架。但有個叫馬庫的同學讓童萌很反感。
馬庫身材魁梧，自稱業餘歌手，還是業餘足球運動員，在雲達不來梅隊的青年梯隊U15隊踢球，還有一個超級漂亮的妹妹(在學校的9年級上學)。這些讓馬庫成了學校裏的大名人。他父親是雲達俱樂部的某個部門經理，家裏很有錢，他也很愛顯擺。他常常拿他爸爸珍藏的寶貝出來，比如有時在兩個手腕上都戴隻施瓦茨·艾蒂安(Schwarz-Etienne)表，成為大家的笑料。他很看不起人，跟童萌說話時故意不好好說，模仿童萌的口音。童萌知道自己英語口語很差，好多音發不準，所以尤其反感別人模仿。
這個馬庫不但模仿童萌的口音，他還愛亂說！童萌不喜歡Chinese這個詞的讀音，誰知馬庫讀得更難聽，讀得讓人聽了和“稀泥”差不多。童萌覺得這是對自己民族的侮辱。一次馬庫又這樣說，他生氣了，拉下臉來指著馬庫的鼻子說：“你是不是有點兒納粹！”
後來馬庫才收斂了一點兒。不敢開國家、民族的玩笑，開始顯擺他的服裝，見了童萌經常說：“看我這馬球(Polo)的襯衣，阿瑪尼(Giorgio Armani)的褲子，聞聞我芬迪(Fendi)的香水。”童萌沒錢買這些名牌，也沒有研究這些東西的興趣，不答理他算了。可馬庫不甘心，非要堵著童萌說話，問：“你身上的耐克衣服是假貨吧，看這個標誌繡得這麼差。”
這深深地刺傷了童萌的自尊心。童萌不太明白，在國內學校規定穿校服，他因為校服款式不好、學校不好自卑而不願意穿校服；在國外，HBG根本就沒有校服，童萌倒是盼望著學校給定做校服，一來學校很好，二來穿上校服就不會那麼明顯地分出貧富來了。
在這樣一個花季的年齡裏，誰沒有點兒愛美的心啊？童萌仔細看看身上的衣服，貌似是國內的什麼牌子，但標誌很像耐克。這種模仿國外設計的山寨衣服充斥著國內的服裝市場。他真想把它們脫下來扔了，可想想也不能光屁股跑啊。
現在出國了，街上好衣服倒不少，可童萌發現家裏的積蓄很緊張，也不敢張口要買。他們剛剛到德國時還看見什麼就買來吃，但最近一段時間母親采購時明顯手緊了許多，好多菜肉家裏都不吃了。
童萌知道原因的。家裏原來很窮，父母上了那麼多年學，畢業工作後又供弟弟妹妹們上了那麼多年學，所以童萌家根本沒有攢下錢，這次他們出國都是親戚們給湊了點錢拿出來花。可5個人民幣才換1個馬克，這點兒錢夠花多長時間呢？
出國後童萌也很清楚家庭的狀況。在德國這種富饒發達的國家，自己家還不如街上的叫花子有錢呢。
德國小孩子一出生每月就可以得到800多馬克的孩子錢，這錢雖然逐年減少，但一直可以拿到20多歲。德國青年即使不工作，每月也可以從政府那裏領到上千馬克的最低生活保證金。這樣算來，一個德國人即使天天睡覺什麼活不幹，到不惑之年時也可以攢下厚實的家產。這也難怪好多失業者開著跑車在西班牙或者意大利度假了。
而自己家呢？父親在國內是教授了，可國外不承認，四十多歲了還在讀博士；母親在國內也是副教授了，但來這裏隻能當個家庭主婦。全家就靠父親給教授打工掙那點錢生活，在德國這種高消費的國家能夠嗎？房租一月就要800多馬克！
童萌心知肚明，不敢向父母要任何東西。反正在國內他家也不富，也沒有把國外想成天堂，所以也不會太失落。他覺得，自己如果有高尚的人格，不管家裏有多窮，誰也不會看不起的。隻是家裏沒錢讓人難以想像，說出去沒人相信。按照國內的宣傳，在國外的中國人好像人人都是大款一樣。
童萌這時已經餓得肚子咕咕直叫，看看表，下午兩點半了。他加快了腳步，走過了威塞爾河橋。
學校裏第二節課後和第四節後都有超過20分鍾的大課間，大部分同學都利用這個時間到一樓的咖啡廳去買吃喝，亞舍也領童萌去過。可那裏賣的很多肉都是生的，童萌不敢吃；少於1馬克根本買不到東西，童萌舍不得買。他又不好意思總讓亞舍拿錢，所以隻能餓著，而且在課間還要有意地避開朋友們。他打算以後每天從家裏帶點兒中餐，到沒人的地方去吃。
母親終於等到兒子回家了，趕快把飯菜端上桌子。菜和往日一樣，又是炒洋蔥和炒土豆絲，家裏已經好久沒吃過別的菜了。童萌正餓著，也不挑什麼，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飯。
吃完了飯童萌馬上要開始學外語。
語言大師馬克·吐溫(Mark Twain)曾經說過：一個有天賦的人，可以在30小時內學會英語，可以在30天內學會法語，而德語卻需要用30年才能學會。
童萌現在要同時學這3門語言！要用多長時間呢？30年31天零6小時？
先說英語。英語是世界上應用最廣泛的語言，童萌在國內上初中時已經學過3年。但國內學的都是隻講語法的啞巴英語，來到這裏一看好多日常用語都不會說。單說跟好朋友打招呼吧，一見麵除了“哈羅”，童萌就隻學過正式一點兒的“How do you do！”可這詞自從嘻哈文化(Hiphop Culture)在西方散布開來後就少有人用了，取而代之的是隔都(Ghetto)味道十足的“Whats up?”一開始童萌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尷尬不已。
他已經參加了一次英語測驗，考的內容是閱讀理解。童萌詞彙量不夠，沒有讀懂文章，沒有寫幾個字，考了個零蛋，氣得他罵：“三年時間白學了！”
德國中學沒有什麼期中考試期末考試，給成績時老師就看小考成績和課堂表現。童萌為準備下一個小考天天背英語單詞，一天背40個。不過他常常是狗熊掰棒子，掰下一個丟上一個。
再說德語。德語是印歐語係中的日耳曼語族，和英語、瑞典語、荷蘭語等是親屬語言。17世紀後，海涅、歌德等文豪詩聖把德語推向了世界文壇的最高位置。
在題為《糟糕的德語》(The Awful German Language)這篇文章中，馬克·吐溫這樣寫道：“德國報紙上一個平平常常的句子都是一件無比卓越和使人印象深刻的珍品。它能占據一個通欄的四分之一的版麵；其中包含所有的十大詞類。整句詞序交錯、混雜，前後倒置，那些層層疊疊的複合詞在任何詞典裏都找不到，還涉及到十多個不同的主語，從句裏麵有從句，大句裏麵套小句；主句裏麵含子句，最後出現兩個主要的句子，其中一個放在這堂皇句子的第一行，另一個放在最後一行的中間，跟隨其後的才是那個動詞，然後你才第一次明白那位寫作者在說些什麼：在那個動詞的後麵——就我的理解，僅僅是為了裝飾——寫作者堆上了有、是、曾是……諸如此類的詞，至此，這個不朽的成品就告成了……對一個外國人來說，要學習如何閱讀和理解一張德國報紙，永遠都是不可能的事。”
連最崇拜的作家馬克·吐溫都說它難，何況童萌了。童萌要和說了15年德語的德國同學做一張試卷，水平差距可想而知。童萌漢語句子的主謂賓、定狀補還搞不清楚呢就要來分析德語句子。每次上德語課他就頭大，但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小考他更是連參加都不參加，好在德語老師理解他的心情，在考試時放他出去玩兒。
童萌很喜歡馬克·吐溫的《湯姆·索亞曆險記》(The Adventures Of Tom Sawyer)，他知道湯姆其實就是小時候的馬克·吐溫。湯姆的智慧、勇敢、憎惡學校，都讓童萌學習模仿。連童萌的座右銘“Down with school”都是從湯姆那裏學來的。
但童萌遠沒有湯姆瀟灑，此刻他不敢到哪裏曆險去，而是到主樓地下室的空教室裏學習德語。
在他看來德語太難了。名詞分3個性、4個格、單複數，動詞要根據人稱、時態變化，這語法怎麼學去？說一句話要醞釀半天來確定這個名詞是什麼性，要用第幾格才對，鬱悶死了！但語法這東西除了死背，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最後說法語。法語的語法比德語稍微簡單一點兒，可法語的讀音太難了，童萌總掌握不好，心裏想，難怪法語被稱為是“世界上最美的語言”，原來是沒人能把它讀好啊！
由於在HBG英語和德語要比法語重要得多，童萌每天隻花很少的時間來學法語。法語在童萌這裏好像就是個後娘養的孩子，得不到足夠的關心。
這樣一天下來，能把童萌累個半死。
但這點兒苦又能算得了什麼呢？他來國外本來就不是洗錢享福的。隻要有學上，隻要勞動，隻要沒有虛度光陰，人就會有極大的滿足感。家裏雖然淒惶，但畢竟不挨餓，不受凍，有學上，已經比父母當年幸福多了。第十章
Chapter Ten第十章
Chapter Ten
威塞爾河上的冰層已經開始解凍，一群野鴨子在化凍了的一攤水裏嬉戲，歡快地呱呱叫著。河岸上街頭藝術家正專心地拉著小提琴，寒風把這聲音傳播到各處。一些穿皮鞋的人走過大橋時踩著硬邦邦的道路，給樂曲打著輕快的節拍。
童萌放學後來到了這裏，找了個石凳坐下，從書包裏拿出幾個包子，邊欣賞著這河岸交響曲邊悠閑地享用著。
現在他用簡單的英語交流沒有什麼問題了，德語還是不行。童父給他在語言學校報了名，他一周有3個下午要到市東的語言學校上兩個小時的德語課。放學後他總有一個多小時的空閑時間，利用這時間回家是不夠的，所以他就來這裏享用午飯。
他早已餓得頭暈眼花了，但他課間為什麼不吃這東西呢？
那天早晨母親怕他在學校餓著往他書包裏裝了幾個包子。他知道如果在學校裏把包子拿出來同學肯定好奇，可他不知道“包子”一詞怎麼說，而且包子這種有皮有餡的東西又不能撕成小塊分給大家吃。所以他第一個大課間時獨自來到主樓地下室，找了個沒人的休息室坐下，興奮地從書包裏拿出裝有包子的塑料袋，準備美美地享用母親做的美食。
包子還沒有拿出來，童萌聽到門外麵一陣高跟鞋嗒嗒的聲音，他不想讓人看見在這裏吃奇怪的東西，就想迅速地把塑料袋裝回書包裏。可還沒來得及，就有兩個人咋呼著進來了，弄得他好不尷尬。他在問自己：你既沒偷又沒搶，為什麼偷偷摸摸地在這裏，還心虛地藏東西呢？他臉色突然變得很青，那表情好像是賊偷了東西被人贓俱獲似的。抬頭一看，其中一個竟是麗貝卡。
麗貝卡看到童萌臉色不太好看，便拽拽同伴的衣角，她的同伴心領神會，便和她又一同退出去了。童萌覺得這事太不好了，一下子食欲全無，把包子裝進書包，回教室繼續上下一節課。
第3節課是班主任格威納夫人的，因為學校給了班級1天假期，大家打算組織一次春遊，這節課上要討論一下。同學們在老師來之前已經把要去哪裏的提議都寫到黑板上。童萌有兩個詞不認識，一個是“Bordell”，另一個是“Strip Joint”。拿字典查查，竟然是“妓院”和“脫衣舞廳”的意思。童萌嚇了一跳，趕忙問旁邊的亞舍：“那兩個地方可不要去啊，等會兒投票如果選中了那些我就請假。”
“別擔心，那是馬庫逗格威納夫人玩兒的。”亞舍笑著回答。
“那格威納夫人要生氣了怎麼辦呢？”
“放心吧，她不會生氣的。”亞舍又給童萌寬心。
一會兒格威納夫人來了，看到黑板上的提議，笑著拿海綿把“Bordell”和“Strip Joint”兩項給擦掉了，說：“去那裏你們年齡還不夠。”
投票結果出來了，下撒克森州(Lower Saxony)的海德公園(Heide Park)和保齡球都得了7票。據亞舍介紹說，海德公園有著世界上最大的木製過山車，但門票加路費估計要50馬克。童萌心裏一陣難受，50馬克對於他來說可不是個小數字，他可不願意為去那個公園就花這麼多錢，他心裏暗暗地祈禱最好去打保齡球。
老師也沒有辦法，把所有其他的選擇都從黑板上擦掉，準備讓所有同學在這兩個選擇裏再重新投票。
這時麗貝卡突然對老師說：“我看不要再投了，我們去打保齡球吧！去海德公園要花的錢實在太多了。”可話音一落，這個提議就遭到了好幾個同學的反對。
麗貝卡再次反駁說：“你們不要那樣嘛！你們出得起這錢，別人可能就出不起這錢或不願意出這麼多錢！要為集體著想一下嘛！”
剛才還安靜地坐在座位上的馬庫聽麗貝卡這麼一說，馬上來了精神，接過話茬大聲說道：“是啊，像童萌就拿不出這錢。”話一出口，班裏一片寂靜。
童萌聽懂了這句話，難受地低下頭，不敢正視任何人，不敢發出任何聲音。他不知道班裏現在對這個有什麼反應，隻知道自己從心眼裏恨起了馬庫，同時也恨起了麗貝卡。他覺得麗貝卡和馬庫一唱一和，根本就是提前商量好了要取笑人！他心裏默默地念道：麗貝卡啊，我算看錯人了，你漂亮，你家有錢，我並不嫉妒你，可你不能在全班麵前這樣傷我的自尊心啊！而且還是跟我最反感的馬庫一起演戲捉弄我！以前我們放學一起走我還以為你是我的好朋友呢！我窮，可我並不賤啊！
班主任格威納夫人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還是民主投票吧，不然會鬧出矛盾來的。
再次投票的結果是，絕大多數同學都同意去打保齡球。
第二個大課間時，童萌沒心思和任何人熱鬧，又自己一個人到了地下的休息室。他也不像往常那樣拿出德語語法書來看，而是呆呆地坐在那裏。他已經傷心得連肚子餓都感覺不到了。突然又聽到了高跟鞋踩地的聲音，他希望這個女孩兒不要來這間休息室，心裏說：我什麼都沒有了，你們難道連片刻的安寧都不給我嗎？
出現在眼前的竟然又是麗貝卡！這回是她自己來的，手裏還拿著兩個法式的羊角麵包。她闖進來後沒有說話，睜大兩隻眼睛靜靜地看著童萌。
用奶酪烘烤的麵包金黃噴香，但這時隻能讓童萌更反感。他斜視著麗貝卡，曾經感覺像仙女一樣的她，此刻已經變得不那麼美麗。他痛苦地想：怎麼，剛才你把我整治得還不夠丟人嗎？現在又要拿這些東西來惡心我？我才不要接受你的同情和施舍。他真想破口大罵她口蜜腹劍，但不知道這個詞英語怎麼說。隻好按捺下激動的心情，說：“你走吧，我想一個人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