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從沒見過妹妹這麼安靜的樣子,安靜得可怕,無論喂給她什麼,她都會吃下去,連勺子都要咬碎才罷休,他好幾次將勺子搶救出來,妹妹才慢慢意識到好像不需要吃掉勺子。原本靈動的淺綠雙眸失去了往日的光澤,如同被水藻窒息的深潭,隻能讓人看到死亡。他對妹妹說話,撫摸她,親吻她,然而對方都沒有反應,她的心房似乎永遠對外界關閉了。

“我們離開這裏好不好?”他將妹妹抱在懷裏,雖然知道對方不會回答,卻還是自顧自地問著,“離開王宮,離開伊斯坦,去一個別人找不到我們的地方,我給你做飯,給你講睡前故事,給你縫你喜歡的兔子布偶……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就隻是,離開這裏,好嗎?”

他多麼希望時光能倒流回他們還在黑塔的日子,如果再讓他選擇一次,他寧可罔顧幾何學者的遺言,娶妹妹為妻,永遠不離開黑塔,在那遠離塵世的銀海附近過著無人打擾的生活。他責備著自己,為何自己如此喜歡遠行,總是想去遠方看看,而不為親人的幸福著想?從一開始這就是個錯誤,他們離開了自己的家,去了一些有著他們所不知道的危險的陌生地方,然後遍體鱗傷。

這都是他的錯。

他緊緊抱著妹妹,生怕對方再一次離開他,被那些壞心的外人所傷害,吻去不知什麼時候落在妹妹額頭上的淚水,決心永遠不放手,哪怕身死,也不要讓妹妹再受到任何傷害。

“我不理解。”一直在房中沉默地望著他們的黑狼突然開口,“你,和我,這個世界上隻有我們兩個能進行空間傳送,我們是最好的刺客,我們想要誰死,誰就得死,誰想讓我們死,我們不會死。為什麼要退讓?”

咀嚼著黑狼有些笨拙的表述,他思索著,這不是他做事的方式,暗殺是一種手段,但政治的博弈不是光有手段就行,還要有實力。他可以刺殺公主,但那無濟於事,盧克萊齊婭和博爾基亞之間的鬥爭並不是簡單的王位之爭,背後實際上是保守派和改革派的爭端。因為妹妹嫁給博爾基亞的緣故,他的陣營基本上是在改革派,但因為他的宗教身份,陣營傾向會偏於中立,即博爾基亞會用他作為反對黨的言論代表,他提出建議,國王會考慮,但他不參與決策,而盧克萊齊婭則要控製住他和他的妹妹,不讓他們死,但也不給他們造反的機會。

這種情況下,盧克萊齊婭如果死了,妹妹就會成為改革派的領袖,改革派們會從國外找來一個有王室血脈的人,強迫妹妹嫁給新的繼位者,這樣改革派就會重新在政治上占據上風。但與之相對的,是保守派們肯定會努力排除妹妹的影響,倘若不能刺殺她,也要為她製造汙點,讓人們去反對她,然後擁護自己派係的領袖——多半也是從外國請一個貴族回來——登上王位。

他清楚這樣的生活不適合妹妹,這就是為什麼他想離開。

他和妹妹對於這個國家而言都是外來者,即使加入了某個政治陣營,也是被當作符號去使用,本身無法掌握權力。像那些僧侶們雖然表麵上對他畢恭畢敬,言聽計從,但他知道如果自己提出了什麼違背陣營的要求,就會被僧侶們所拋棄,因此一直遵守著沒有明言的規則,扮演著一個虔誠的、善良的、純潔或者說無知的先知角色。

說到底,他們沒有培植起自己的勢力,還沒有資格加入權力的博弈。

暗殺是一種默認的政治手段,它不改變政治的格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