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隻記得那是自己十二歲生辰的日子,今日穿著一身鮮亮的新衣服,紮著花頭繩,她帶著弟弟開心的在院子裏玩泥巴,突然看見一群麵露凶光的人闖進家門,拽出了正在和娘說話的爹,不由分說一通拳打腳踢,口中還罵罵咧咧,“該死的,沒錢還賬的狗東西,今天沒銀子,就把你家裏的人拿出來抵債!”
爹隻是匍匐在那群人的腳下,抱著一個人的腿道:“求各位爺再寬限幾日,我定想法子還上銀子,求各位爺了!”邊說著邊掙紮著起身,跪在地上,一麵磕著頭,一麵不停的念叨。娘早被人拋在一邊,隻是一個勁的哭,說不出話來。
那群人中的一個道:“好,就寬限你兩天,兩天後我們來時看不到銀子,可就不是你挨打這麼簡單的事了!諒你也不敢跑,翻出花兒你也逃不脫的,我們老爺可是縣太爺的親娘舅!”說罷,頭也不回的走了。剩下的人也跟著離開,最後一個人還不忘在爹的身上再補一腳,直把爹踹倒在地。
娘一下撲在爹的身上,看著爹嘴角青黑,一雙手上染滿了血,便更是哭的傷心欲絕。杏花一麵捂著弟弟的眼睛,一麵漸漸感到後背發涼,從前的日子,怕是回不去了……
晚上,一家人坐在飯桌前吃飯,娘特意將碗中為數不多的幾塊肉加到自己碗裏,杏花覺得奇怪極了。平常爹勞作辛苦,娘都會把肉給爹吃,弟弟還小,娘也會分弟弟一些,唯有她和自己是沒有份的。杏花心中已隱約有所預感,家裏的飯,自己是吃一頓少一頓了吧!
晚上,杏花靜靜的聽了娘抽泣了一夜,自己或許要離開這個家了,是被賣掉吧!逃走嗎?不行。自己還能給這個家做些什麼?賣就賣了吧,畢竟拿出來的銀子,能解燃眉之急!
杏花的預感是對的。為了還債,爹和娘把隻有十二歲的她賣到了人牙子的手裏,說是能去大戶人家當個丫鬟,因為杏花年紀小,但長得卻鮮亮,還是買了個好價錢,這就是女孩子的命運吧。當家庭遇到困難的時候,最先出賣的,就是肩不能擔手不能提的女孩,尤其自己這樣的莊戶人家。杏花不知道爹拿著賣女兒得到的銀子時可否想起自己曾經也在他膝下歡笑?但自己卻實實在在已經走到這地步了。
人牙子沒有把杏花賣給大戶人家做丫鬟,因為似乎青樓能給出的價錢更高。杏花站在街上,被老鴇用打量的眼神上下審視,就像是娘在集上買布、買肉時的眼神,杏花覺得有些屈辱。看到這門裏的女人們,杏花感到害怕,從生辰的快樂到爹挨打,再到自己被賣,一連串的打擊已經到了杏花忍受的極限,現在她才感到害怕,對不知道的生活感到無助,怎麼辦?
昨晚不能跑,因為她還相信自己能給家裏做出貢獻,既然爹娘已經拿到銀子了,能跑了吧?杏花知道或許她跑不了多遠就會被捉回來,將來麵對的是什麼更是未知,但總好過這裏!沒錯,好過這裏!杏花耳邊還能聽見人牙子和老鴇討價還價,她已顧不上發現老鴇給出的價錢高於爹拿到的,看到街上兩輛相向而行的馬車,杏花想,機會來了。
趁人牙子不注意,杏花飛速從那兩輛馬車交錯的空隙跑去,即使被馬踩死,也不要進那個門,不要成為那個門裏的女人!
“快追!死丫頭,竟然敢跑!活得不耐煩了!”人牙子反應過來時,杏花已經跑到馬車前,馬蹄就懸在她的頭上,命懸一線。
這時趕馬車的人迅速將馬頭勒住,對麵馬車上一個男孩跳下來將杏花拽了出來,此時的杏花已經暈過去了,對外界發生的事情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