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道:“我夫家姓徐。”說著拿了根火把當先帶路,“走吧。”
兩人向監牢深處走去,一路默默無言。牢中眾犯人見有人來,抬眼一望見是個寒酸書生,便仍舊各幹各的,無人理他。兩人一直走到監牢最深處,這裏是關押死刑犯的地方,人並不多。待走到最後一間牢房前,徐大姐方才站住。
她站在牢門口先向內喊了幾聲,道:“明緋,明緋!”
喚了幾聲後,牢內方有人低聲應道:“徐大姐,有什麼事麼?”
這聲音極低弱,卻平和安靜,一句話說完,李也辰方才看到她人在何處。
牢房內陰暗潮濕,借著徐大姐手中火把,隱約可見牢內靠牆的一角散亂地堆著些稻草,草上似是有一床破舊的布絮。說話之人此時便半倚著牆坐在草堆中,長發散落卻並不太零亂,那臉色卻是極為灰敗,已似病入膏肓之人一般。
徐大姐聽她應聲,回道:“是我。”她這一聲應得雖仍是粗聲粗氣,但已較對李也辰說話時溫柔許多。說罷她回頭向李也辰冷冷道:“你在這站一會。”
李也辰點頭。她開了牢門,入內與牢中人低低地說了幾句什麼,最後向她點點頭,便走了出來,道:“進去吧。”
李也辰微笑,“多謝大姐。”彎腰進了牢房。
聽著牢門“砰”一聲被關上,徐大姐大踏著腳步離開,李也辰把手中火把插在壁上,回身向仍是斜倚在牆邊的明緋一拱手,道:“在下李也辰,特來為夫人診治。”
明緋道:“恕我不能作禮了。”她聲氣極弱,臉色灰敗,似是完全靠牆壁支撐才能坐住,然而氣度安然卻好似身在家中安坐一般,傷痛之色不露分毫。說罷她淡淡地似是一笑道:“有何話說便請直說吧,不必多費工夫了。”
李也辰道:“有何話說?夫人不必多心,在下確實是來為夫人檢看傷勢。夫人如今望去麵色沉暗,聽聲音可知中氣虛浮,應是五髒受損,炎症並發,兼受寒受濕,若不加診治,隻怕會留下終身遺恨。”
明緋凝眸看著他,沒有說話。李也辰亦不語。靜了片刻,她忽然說道:“不必了。”她聲音已複初時的安然柔和,似是信了李也辰果真是來為她診治的,淡淡道:“明緋已被判斬決,又何來終身,先生不必費力了。”
“夫人難道已服判麼?”
“服判?”她微微一笑,“他們判他們的案,我服與不服與他們又有何關係?”
李也辰道:“如此說來,夫人應是有冤情的了。”
明緋道:“先生不必多問了,冤與不冤,明緋自己知道便是。”
李也辰一撩衣襟在她麵前坐了下來,道:“夫人為何不向縣令大人申訴?”
明緋見他就這麼席地而坐,不禁怔了一怔,旋即微微搖頭道:“先生不問也罷。”
李也辰道:“想必是夫人信不過縣令大人。”他話鋒一轉,道,“夫人可知道橋溪縣近日來了位新知縣?何不向這位知縣申訴?”
明緋抬頭看了看他,然後微笑道:“先生不必費心了。”
“人生寶貴。”李也辰沉聲道,“夫人竟不為自己爭取一番麼?”
明緋不再看他,微微閉了眼,淡淡道:“我早已如木石之人,人生有何寶貴?不要也罷。何況……”
“何況什麼?”
她閉著眼,靜靜地說:“何況我此生早已是一無所有,所餘唯有一身傲骨而已,又何必去求人下氣,若我果真如此,便真正是一無所有了。”
第3章 三、家門不幸
李也辰默然無言。靜了一時,他不再說案件之事,道:“夫人且請伸出手來,讓在下診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