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胡哈教主
林家響懷著複雜的心情走馬上任，當了正式班長。
班委會的其他成員，也沒有多大的變化，學習委員仍然是水流東，勞動委員仍然是冉旗旗，文藝委員仍然是錢玲，生活委員仍然是葉枝青。課代表，小組長，一個不缺。
柳林小熙什麼“官”也沒撈著，惶惶不可終日。他不明白，葉枝青收下了他的高級指甲刀，怎麼沒投他一票呢？不少人接受過他的饋贈，怎麼關鍵時刻都忘恩負義，沒了良心呢？他那兩票，是林家響和他自己投的，這他心裏有數。
第二天早讀過後，柳林小熙突然說：
“誰願意念念我的作文啊？”
他壞壞地笑著，誰也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一般說來，沒有任何人肯把自己的作文讓別人朗讀，今天柳林小熙是怎麼了？吃錯藥了？
好事的穆赫說：“作文？什麼作文啊？拿來，穆老漢欣賞欣賞！”
穆赫從柳林小熙手裏拿過作文，看了看，念道：“題目——橘皮外套。”
“每當我吃橘子剝皮的時候，就會想起‘橘皮外套’，我就要笑死了。”
穆赫念到這兒，就哈哈大笑了一通，打打晃，誇張地做個“死了”的動作。
“在我們的城市裏，有一種外套的顏色跟橘子皮一樣，有些紅，又有些黃，刺眼死了，特別與眾不同。穿這樣外套的人是誰？不用問，是環衛工人。
“我們班有一個女生，她媽媽就是穿橘皮外套的人……”
穆赫念到這兒，警惕地頓住了，他看看柳憶寒，腦子打個轉，才說：“看看這小子寫的啥玩意兒！”
“對，環衛工人還要帶（戴）一頂橘皮帽子，從遠看，你就看不出她是男人是女人。
“如果有一個穿橘皮外套的人站在一千個人當中，我們可以一眼把她區別開來。我真不明白她們為什麼要這樣出色！
“在刮風的早晨，我看見她們每人拎著一個很大的蛇皮袋子，像獵狗似的追趕著人們丟棄的廢紙和塑料袋。把它們拾起來，裝進蛇皮袋子裏，送到垃圾車上。塑料袋好像要和環衛工人開玩笑，好像長了翅膀，長了腳，敏捷死了。它們架（駕）著風，跳躍，奔跑，忽東忽西，忽高忽低，累得環衛工人氣喘籲籲，想罵大街。有個人追著追著就跌了一跤，真把人逗死了！
“環衛工人辛苦死了，聽說起早貪黑幹一天才掙15元錢，不夠我爸爸抽香煙。也難怪她們一邊搞衛生一邊偷偷地撿破爛，一劍（箭）雙雕，一舉兩得。我長大後，絕不當環衛工人，盡管有人老說他們偉大，光榮，奉獻！我姥姥說得對，沒有本事的人才當環衛工人，難怪一輩子被人看不起！”
穆赫把作文本往桌子上一摔，半開玩笑地說：“反動！”
柳林小熙說：“反動啥？這是實話實說！現在是市場經濟了！”
“市場經濟是怎麼回事啊？”水流東過來問，“跟你的作文連得上啊？”
“就是跟過去不一樣！”柳林小熙振振有詞，“早先，說黑頭發好，現在，黑頭發誰要？是老土啊！染！早先，說吃細糧好，現在，吃粗糧才是高檔次！而且還要吃野菜，吃蟲子！”
“早先走路頭朝上！現在呢？”水流東說，“你頭朝下啊？”
柳林小熙不回答。
柳憶寒聽了柳林小熙的作文，特別生氣，可是她能說什麼呢？
藍宇國向來又臭又硬，就像隨便說說：“15元錢不夠你老爹抽香煙？抽香煙得肺癌，先咳嗽後吐血，早早去見閻王爺，有啥可吹乎的你？”
柳林小熙是欺軟怕硬的主兒，並不敢跟藍宇國怎樣。他就裝作沒聽見。
林家響覺得，柳林小熙太過分了，柳憶寒不就是在選舉這問題上沒和他“保持一致”嗎？小肚雞腸！
柳林小熙背後對冷暖說：“冷暖啊，我覺得，你應該差不多啊！”
“我？差得遠啦！”冷暖說，“選我當班長，目前還沒那氣候！社會文明程度不夠呢！不過林家響當班長，本姐們兒，服！”
柳林小熙就想跟藍宇國交朋友。他太需要朋友了，尤其需要藍宇國這樣的“硬”朋友。可是藍宇國明目張膽地叫他外號：“M屁酸”。
藍宇國嗑著他的開心果，可能把自己昨天說過的話——抽香煙得肺癌——忘記了。他把果皮吐進柳林小熙的脖領裏，半開玩笑地說：“哥們兒委屈！哪怕把聰明才智臨時地奉獻給48名同學呢，唉，初一（4）班真沒福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