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輪滑潮和外號熱
不知誰人領了潮流，縣城裏掀起了一股輪滑熱。冉旗旗、穆赫、錢玲、水流東、葉枝青等許多男孩女孩來到時代廣場上滑旱冰。
林家響是被藍宇國叫來的，他正想寫篇作文，題目就叫《喜看小城輪滑潮》，想請崔老師給指點一下，然後投稿。崔老師在班上說過，他有一位老同學在《體育報》社做編輯，他可以推薦體育方麵的稿子。
林家響觀察得很認真：男孩滑，女孩滑，單人滑，雙人滑，滑行的動作、技巧，臉上的各種表情，周邊人們的種種反應……
葉枝青和錢玲，勾肩搭背地滑，兩個青春女孩的雙人表演，像兩隻飛掠地麵的小燕子，活力四射，格外好看。
大個子藍宇國，別看有著“胡哈教主”的外號，上課流過口水，說過夢話，輪滑玩得特有水平。他在地麵上每隔一米擺放一個窩頭模樣的彩色塑料小塔，他說那叫“樁兒”。二十幾個樁兒排成直線，他能滑出一條蛇行線，一左一右繞過每一個樁兒，絕無遺漏，也絕無碰倒；而且要中途轉身，以腳尖觸地，忽而朝前，忽而倒退。人們都說他屁股後麵和腳尖上都長了眼睛。他還喜歡鑽人縫，緊擦急拐，嚇你一跳，他卻萬無一失。
穿了嶄新的高級閃光旱冰鞋的柳林小熙，滑得也很好。他爬坡下崗，進退自如，雙腳跳，轉陀螺，俯身鑽障礙，花樣種種。特別是一個張臂大仰而不倒的動作，獨一無二。
望著那雙旱冰鞋，林家響走神兒了。他想起姥姥交代那雙鞋的情景。那位貓眼婆婆真是太過分了：“今天不湊巧，姥姥去晚了，市場上就剩下這一雙軲轆兒鞋了，給林家響穿吧！”這最後的一句，可信性不是“百分之零”嗎？
這樣的話，柳林小熙都背下來了。他常常模仿姥姥的腔調，在額頭上做出皺紋，說：“今天不湊巧，姥姥去晚了……”
她買什麼都是買一份，偏偏還要這樣表白一番，他林家響當然也背下來了。
一個人，何必這樣虛偽呢？我並不想跟柳林小熙攀比，他家富，我家窮，我沾人家的光，理應節儉，可你這當姥姥的也太做作了！
有人帶來一個籃球，輪滑手們就開始追搶，傳遞，一時間更加熱鬧。他們管這遊戲叫“旱冰球”，實際上是亂搶一鍋粥，並沒有什麼嚴格的規則做約束。
柳林小熙鑽來鑽去，不時做個驚險動作，贏來人們的喝彩。林家響構思著作文，心裏就生出一個“小城旱冰王”概念。平心而論，這哥哥聰明，天賦好，有許多方麵是他所不及的，隻是那份狹隘的心胸實在太沒檔次。
林家響沒有旱冰鞋，隻在旁邊看。他畢竟是個孩子，看著看著，心裏難免生出羨慕來。
藍宇國流星似的滑過來，在他麵前哧一聲打住，邀請道：
“來，班頭兒，兜兩圈玩玩！”
藍宇國已經一屁股坐下來，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旱冰鞋脫了。
可是林家響堅決地搖搖頭。
“不，我早上崴腳了……”
“你沒崴腳，”藍宇國坐下來，掏出一支香煙，要點，被林家響從嘴裏拔掉。林家響說：“保護你的肺！”
藍宇國猶豫了一下，把半盒煙全揉了。在這個世界上，林家響的話在他心裏最有分量。
“我知道你沒崴腳。”藍宇國接著說，“你心裏頭憋屈，不痛快！”
林家響沒說什麼。藍宇國看看柳林小熙滑了過來，就很大聲地說：
“那才是個真正的白眼兒狼！就因為你當了班長，我看那小子都瘋了！對，叫紅眼兒狼更合適！我就叫他紅眼兒狼！小紅眼兒狼！處處說你壞話！他說你是……難聽死啦！”
藍宇國把後半截話咽下去了。
正好，柳林小熙來到麵前。
“紅眼兒狼！”藍宇國不抬頭地叫了一聲。
“藍宇國。你說誰是紅眼兒狼？”柳林小熙不幹了。他平日不敢惹藍宇國，今天要冒冒險。廣場上人多，他藍宇國敢動手欺負人啊？
藍宇國人高馬大，怕他？
“你！你叫！”他說，“你還叫屁酸！M屁酸！”
“我是紅眼兒狼，屁酸，你是爛一鍋！知道嗎？我們都叫你爛一鍋，比胡哈教主更神氣！”
“誰是爛一鍋？”
“你！爛一鍋！你想好起來，除非泥鰍飛上天！”
“好你個紅眼兒狼！”
藍宇國呼一下站起來，挽挽袖子，已經是惡眉惡眼了。林家響趕緊大聲製止，藍宇國哪裏肯聽。藍宇國咬著牙，凶狠地說：
“今天不收拾你紅眼兒狼，我就是你兒子！”
藍宇國一拳頭打過去，柳林小熙一低頭躲過。柳林小熙是紙老虎，而且個頭小，胖，笨得像個阿福，怎敢和藍宇國對陣。這電玩高手倒有幾分聰明，趁著還沒“爆掉”，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哧溜——哧溜——蹬起旱冰鞋逃了。
這邊的藍宇國，趕緊穿旱冰鞋，林家響搶都沒搶過他。藍宇國搭好粘扣兒，擺臂就攆，兩個輪滑王子，就在眾目睽睽之下上演了一出“你追我趕”。有人說前麵快得像兔子，後麵凶得像狼狗，把旁邊兩個小孩嚇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