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她便隱隱約約地在心裏猜得了幾分。
“您好,我是斯晚,聽說是您找我。”
“向小姐,你先坐。”江玉晴客氣卻疏離的笑,人並沒有起身,“我是昱揚的母親。”
“阿……阿姨,您好。”雖然剛才已有所猜疑,但實在太突然,她緊張得漲紅了臉,轟地一下又站起來,話也說得有些結結巴巴,“應該是我先去拜訪您的。”
“你坐下,昱揚並不知道我來。”江玉晴慢條斯理,不疾不徐。
斯晚忐忑不安地坐下,雙手不自然地絞在一起,她的腦袋有些發蒙,不知昱揚的母親為什麼會突然跑來見她,心裏一個勁地提醒自己:向斯晚,放鬆,放鬆,遲早是要見家長的,第一次千萬要給昱揚的媽媽留下好印象。
“向小姐,我聽昱揚說你是蘇州人?”
“嗯,您就叫我斯晚吧。”
“蘇杭出美女,怪不得昱揚為了你和我冷戰呢。”
“阿姨,我……”雖然對方調侃的話語聽不出責怪的意^
父親的臉色極其陰沉,眼睛深深地凹了下去,他望了斯晚一眼,神色複雜:“晚晚,沈昱揚的母親來過了。”
這一眼,足以讓斯晚萬箭穿心,小的時候,在幼兒園,別的小朋友都陸陸續續地被大人接走了,隻有她和姐姐隔著欄杆眼巴巴地望著外麵,想著媽媽會遠遠地走來,隔老遠就揮著手衝著她們笑,可是每一次望到雙眼酸澀,等來的卻永遠都是神色匆匆還來不及脫下工作服的父親,他忙不迭地向老師道歉,然後蹲在她的麵前,用一種近乎憂傷的眼神望著她:“晚晚,對不起,爸爸又來晚了。”眼底有深深的歉疚和無能為力,就跟現在一樣。
她想起沈昱揚母親最後的那席話,心裏一直有股衝動,想向父親求證有關母親那些傳言的真相,可是看到父親那張灰白的臉,她拚命地咬緊了唇,硬生生地壓下了那些難堪的過往。
那天晚飯,父親破例沒有喝酒,他甚至把家裏所有大大小小的酒杯、打散裝酒的酒壺,還有沈昱揚提來的他沒舍得再喝的一瓶酒,一古腦地倒進一個大大的塑料袋,收拾這些東西的時候,他臉色鐵青,然後一言不發地提著袋子走了出去,片刻之後回來,兩手空空。站在她對麵,哀哀地說了一句:“終究是爸爸對不起你。”轉過身,腳步蹣跚地進了自己的房間,直到天色漸黑,父親沒再出來說一句話,斯晚不知道沈昱揚的媽媽對父親說了些什麼,也不知道沉默寡言的父親受了多大的難堪和羞辱,那些陳年往事帶給他的傷痛和難堪,這麼多年早已演變成了地下的煤,父親從不在別人麵前提及有關母親的一切,而現在,那些已經結痂的傷疤卻被人生生地撕開,帶著蔑視和嘲諷……斯晚緊緊地閉上了嘴,心像有刀片,剜得生生的疼,一種腥熱直衝喉嚨,她怕自己一張嘴,會咯出一口猩紅的血來。
昱揚卻渾然不知這一切,在電話裏一個勁地問她什麼時候回去,再不回,他就要不顧一切地跑來了。末了,他幽幽地說了一句:“老婆,我不習慣每天看不到你。”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叫她,本是世間情侶夫妻最樸素是庸常的稱謂,她卻聽得幸福又辛酸。
一下車,果然迎上了昱揚的那張笑臉,躍雀的、心無城府的笑:“打電話去你辦公室,才知道你沒在那上班了,怎麼了,是想家了?”
“沒什麼,就是覺得累了,想休息一下。”她也迎合著他淡淡地笑,內心卻一片荒涼,無著無落。
“累,咱就不幹了,還有我呢。”他寵溺地摸摸她的發頂心,沒有覺察到她情緒的低落。
她拉著他去吃大排檔,在人聲鼎沸的夜市,昱揚興致很好,叫了幾瓶啤酒,其間一直神采飛揚,他告訴她,這個月他的業績最好,得了一筆獎金,經理許諾他,不久就要升他的職位。
他熱切地說:“小貓,這還隻是開始,我一定要靠自己的能力,讓這個城市的萬家燈火中,有一盞在窗口靜靜地照著你回家。”
火鍋在不停地翻滾,如她煎熬的心,熱氣氤氳,模糊了她的眼睛,眼角似有淚要滑出,她仰頭喝下一大口啤酒,偷偷地逼回要流出的淚。
他送她回宿舍,濃蔭深處,路燈若隱若現,泄著無精打采的光,像渴睡人的眼。籃球廠上有三三兩兩的人在打球,沈昱揚忽然來了興致,脫下外套,挽起袖子就跑過去加入其中,斯晚抱著外套,坐在台階上,她望著遠處那抹跳躍的身影,陽光得像個孩子,未曾覺察到平靜之下的暗湧,她盯著那抹身影,目不轉睛地,想要把他的輪廓一點一點地描摹進心裏。從此,她隻能靠殘存的記憶,來銘記這段刻骨銘心的感情。
仍然是一宿未眠,她枯坐在床上,黑夜中她聽見自己的歎息,幽幽的,像一抹遊魂,在破碎的軀殼裏,隻有悲傷肆無忌憚地蔓延。
她等在他會計所的大樓外,雨絲冰涼,像人倉促間掉下的淚,她一直站在外麵,看男男女女進去又出來,就那麼一動不動地站著,僵硬得直到雙腿由酸到麻,心也似由酸到麻,才遲鈍地掏出手機,發了一條短信:我在你公司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