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一廂情願
馬躍進精心設計的大道汽車工業城開工典禮萬事俱備，迫在眉睫，然而，作為項目投資方的關明雷卻一直沒有鬆口答應。菜好辦，客難請，剃頭挑子一頭熱，馬躍進急得坐立不安，魂不守舍，機關算盡，無計可施，就差給關明雷磕頭作揖，喊爹叫爺了。可關明雷一反常態，鐵石心腸，對項目開工不開工持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他一直關心一個過程，而馬躍進是直奔主題熱衷於結果。關明雷在過程中享受，馬躍進在對結果的憧憬中滿足，就像兩股道上跑的車，總也走不到一塊去。
午宴上，馬躍進想迎合關明雷性情，挑起一場啤酒大戰，讓小姐搬出兩箱啤酒放在邊上，決心拚個你死我活，趁關明雷興致上來時，請君入甕。
但是，關明雷坐在他的身邊一言不發，一臉憂國憂民的痛苦狀。
小姐給他倒啤酒，他用手罩住酒杯，聲稱身體不舒服，隻能用一杯白開水當酒。馬躍進一再開導，沒用。
馬躍進要小姐換上白酒，與關老板一醉方休。
關明雷依然謝絕，說：“白酒滴酒不沾，君子之交淡如水，清水一杯，勝過酒水。”
馬躍進無奈，氣惱不得，隻好主隨客便。
酒桌上形成了主飲酒客喝水戰線分明不對等的較量局麵。
關明雷以水當酒，說是隻要感情有，喝水也是酒嘛。
但是，喝酒是要有氣氛興致的。
關明雷坐在那兒沉默寡言，像頭瞌睡的巨蜥，時而挑起沉重的眼皮用陌生而又疑惑的目光打量著白水市的領導。
失去對手的酒宴就往往會自娛自樂地另外尋找中心，許多人恭敬地敬過馬躍進酒以後，就把中心偏到丁小衛身上。
丁小衛莫名其妙地成為大家主攻方向，如夢初醒地大惑不解，笑著說：“你們怎麼扯到我身上來了？”
馬躍進說：“這是關老板的授權，你是他的項目總代理，又是我白水市派駐的幫辦，你就代表關老板。”
關明雷自然地笑笑，表示默認。
丁小衛連連擺手，說：“關老板，這麼大項目，我一不懂汽車製造；二不懂企業管理，代而不理，把項目弄賠了，我擔當不起，另請高明吧。”
馬躍進搶過話說：“關老板信任你，你怎麼老推三阻四的。”
丁小衛不說什麼了。
在馬躍進的挑動下，酒桌上樹丁小衛為客，市長、吳中友、左逢源等一個個敬了丁小衛的酒，有的祝賀，有的請多關照，有的把他叫成紅頂子商人，不要人一闊，臉就變，財大氣粗不認窮哥們。
一時間，酒桌氣氛掀起一個小高潮。
丁小衛知道，他們自娛自樂在演戲，演給關明雷看的，想博得他好感。但關明雷像麻木不仁的看客，置身局外，冷眼相看，高深莫測，就像一頭水中吃飽喝足了的巨鱷，對周圍遊來遊去想吞食他的小魚小蝦們無動於衷。
照例，由丁小衛把關明雷送進套房休息。關明雷沒讓丁小衛進門就道了別。
丁小衛走出賓館大門時，發現本來先走的馬躍進居然還坐在2號車裏，向他招手，示意他坐到2號車上去，問丁小衛：“關老板今天有什麼心事？”
丁小衛說：“沒有吧，昨天玩得很開心的，沒聽說有什麼不愉快的事。”
馬躍進說：“你還看不出來嗎，他對我們提出舉行開工典禮有點反感，不錯，是突然了點，但也要請他理解我的苦衷。他一直沒有答應參加明天的開工典禮，你估計什麼原因？”
丁小衛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他說：“按理也沒有什麼不當的地方，政策是絕對優惠的，服務是絕對一流的，幾證現場辦好了，土地免費送給他的，光土地一項，我算過，等於送他至少兩千多萬元，他還有什麼不開心的。”
丁小衛突然一拍腦門說：“哦，對了，咱們沒有承諾給他兌現招商引資獎金！”
馬躍進說：“有啊，我聽你說黑山給他十萬，當時，就安排財政局貢局長給他準備二十萬，咱們不能比黑山市沒麵子。”
丁小衛說：“可上午貢局長在場一字沒提這事啊！”
馬躍進說：“這個守財奴，老滑頭，我叫他把支票開好帶到會場，他居然……”說著，給貢局長打手機，命令他，“十分鍾內到我宿舍。”
丁小衛跟馬躍進進了宿舍沒幾分鍾，財政局貢局長到了。
馬躍進大發雷霆問：“你把我交辦的事完成得怎樣？”
貢局長沒敢坐著，中學生似的畢恭畢敬站在那兒支吾：“我開好就放在包裏了，可我到會場一看，那家夥怎麼看怎麼像個騙子，二十萬塊錢給他打水漂，還不如拿去救濟災民，我就沒有拿出來……”
馬躍進吼起來：“那錢是你家的？你抱在懷裏能生還能養呀，白水市是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你看人家像騙子，我看你還像賊呢。這個項目要是玩砸了，我拿你是問！”
馬躍進一頓劈頭蓋臉訓斥，把貢局長訓得大汗直淌，臉色煞白，慌忙從包裏掏出支票，交給馬躍進，站不住步，退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馬躍進意味深長地說：“大道汽車工業城項目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隻能成功，不能失敗，我們要不惜一切代價把它促上去。”
丁小衛這時有點不識相地說：“馬市長，說句實話，我心裏也打不到底，我看這也好像是一場騙局。”
馬躍進雖然沒有像對貢局長那麼大發雷霆，但也不耐煩地一拂手說：“不要胡說，黑山市能花血本搶在前麵，簽了協議，市委劉書記還有把項目調到市裏的意向，如果我們再疑神疑鬼，不去搶先一步，貽誤戰機，白水市在地級市裏的地位將會一落千丈。這不僅是一個重大的經濟問題，而且是一個嚴肅的政治問題，因此，我們不能有絲毫的懷疑和動搖。首要的是我們自己必須樹立必勝的信念，用我們的真誠去打動客商，他們才能慷慨解囊。”
馬躍進把支票交給丁小衛：“下午，先到我班上去研究一下開工典禮的事，然後你帶關老板取錢。一定要讓他明天出場，他不出場，這出戲全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