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的樓上,由鬆格、栴杪攙扶著,看長長的隊伍經過。
升天圖打頭,整整齊齊一排八騎,皆素衣戴孝,隨行之人,也是衣縞素履草麻,白幢翻滾如雲海。
中有一馬車,由數匹黑馬牽著,挽麻色韁繩,長兩丈七,寬一丈八,覆黑氈,八角懸銅鈴、白絛。
那上麵,就是霍光的靈柩。
我死死咬著唇,強壓著心裏翻騰的悲痛。
我不能哭,我還有很多事要做。
霍顯還沒死,霍晏還好好的做她的侯夫人。
我還有血海深仇沒報。
我還有我的抱負,先帝的遺願……我得好好活著,每天都笑著地活下去。
出殯的隊伍蜿蜒前行,終於那輛馬車,看不見了。
天光大亮,紅日東升,又一天開始了。
我軟倒在鬆格懷裏,這一眼,費盡了我所有的力量。
霍光,再見。
大漠狼爭,難逃孤女之掌
桃溪之死
歲月還在流淌。
我每天努力地吃飯,念書,學匈奴的知識,學兵法,自己和自己對弈,陸博……
我告訴自己,這是因為我得過得充實。
後來蕭鵠終於小心翼翼地勸我,心中有悲傷,就要散發出來,積鬱也會成疾,我方才醒悟,我不過是自欺欺人。
我努力過得和往常一樣,隻是因為,我隻有這樣做,才能假裝霍光沒走。
對弈的時候我會模仿他的棋風,陸博的時候,我會自己和自己耍賴。就好似他在我對麵,正在包容我一樣。
放不下的,終究放不下;假裝的,終究不是真的。
我回頭看蕭鵠憂心忡忡的神情,道:“我會努力散掉心裏的鬱氣,你別為我擔心。我隻是一時轉不過來。時間過去我會好起來的。我心裏清楚,世上沒有忘不掉的人,人間沒有散不掉的情。”
“我好擔心你,雖然這麼說,我還是很擔心。”
“那咱們,其實是一樣的。我沒辦法放下大將軍,你也沒辦法不為我擔心。哎,這幾天彭祖都在宮裏跟著主上進出,左右寂寞,我搬去和你住,好不好?”我覺得我需要一個人陪伴,當下最適合的,當然就是蕭鵠了。
蕭鵠拈著剛折下來的白芍道:“當然好啊,每年一到夏天就打雷,每打雷,我都嚇得不輕,阿姐陪我,那最好不過了。”蕭鵠說完,便吩咐侍婢準備好我日常起居的用品。
蕭鵠又折下一支粉色的芍藥,並手中的白芍藥一起遞給我,我把它們握在手裏,理了理姿態,擇了粉色的那支輕輕插在蕭鵠的發髻上。
“芍藥還是太妖嬈了,不適合你的品格,等我好些了,拿緞子絞桃花給你。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桃花配你,咱們家三生有幸,才能娶到你呢。”
蕭鵠臉迅速染了暈紅,比芍藥還美。
說話間,栴杪提著衣擺急急忙忙地跑進花園裏,我心下頓覺不好——栴杪是負責遞消息的,外邊一定發生了不好的事,莫非霍顯又生事?
我心裏馬上盤算開,栴杪跑到我跟前,半蹲著身子道:“主人,桃溪阿姐自殺了!”
我手一抖差點沒捏住白芍藥,趕緊叫人備馬,又急問:“什麼?自殺?救下來了沒?人在哪?猛子呢?桃溪為什麼自殺?”
栴杪道:“人是救下來了,可隻有一口氣了,是在當心築吞金自絕的。現在還在那。”
我向蕭鵠道一聲抱歉,回房換了衣服,上馬就走。
識明老了,我現在騎的馬,是霍光後來贈的。霍光出手很大方,一氣贈了四匹良駒。我慣常騎的是一匹純黑的大宛馬,取的名字叫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