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會師東莞
一
位於汕頭市一處僻靜的街邊，有一幢三層的洋樓，它原是一個富商的公館，現辟作了陳炯明臨時司令部。
陳炯明站在軍事地圖前，左手撐著腰，右手夾著一支鉛筆，正思考著三路兵馬如何進攻廣州，一個副官匆匆進來：“報告總司令，許崇智的右路軍已從廣州出發，不日可與東莞的先頭部隊接戰交火。”陳炯明不相信地轉回了頭：“是小股先頭部隊還是主力部隊？你給我查清楚。”“已確認是許崇智的主力部隊，張民達師。”“不可能，許崇智、張民達是老鬼了，不會孤軍深入。”陳炯明不相信地說了一句。
參加第一次東征的粵軍第二師部分官兵
過了不久，洪兆麟又打來電話向陳炯明報告：“總司令，右路軍的張民達、許濟部已進入東莞。我部還沒集結完畢，是否退回新圩、樟木頭一線伏擊？”“蔣介石的教導團有沒到了？”陳炯明忙問了句。“暫時還沒發現，敵人似乎是分兵進入東江，張民達師繞過莞城，直抵石龍，而教導團卻從珠江進虎門進軍莞城。”“這樣更好，命令你在東莞的部隊，加速往東莞、深圳全線推進，進攻石龍、虎門和廣九鐵路沿線，力爭在東莞境內先把張民達師和許濟旅吃掉。”
黃參謀長聽聞陳炯明作出這樣安排，遂小心翼翼地對陳炯明建議說：“東征軍提前行動了，他們是想主動出擊先發製人，我們目前的兵力太分散，戰線太長，在東莞與敵軍交火對我軍非常不利，不如重兵埋伏在深圳和東莞的交界處，最好是新圩、塘廈、樟木頭一帶，而我們在東莞的先頭部隊與東征軍一經交火，邊打邊退，故意把敵軍引進上述地區，我們的主力部隊則集結在這一帶以逸待勞，找準機會，一舉殲滅許崇智的右路軍。”
陳炯明一聽，堅決不同意後退。他說：“我們是進攻廣州，不是拖著敵人進犯東江。出擊就是最好的防守，隻要拿下虎門，扼住了右路軍的進出口通道，打掉張民達師和許濟旅，就等於殲滅了他們的主力部隊。一旦虎門到手，我們可以沿珠江、廣九鐵路以及增城三路同時進攻廣州。解放廣州才是我們的最終目的。”
黃參謀長再次旁敲側擊地說：“總司令的戰略意圖非常正確，隻是我們不能低估建國粵軍的抵抗能力，除了張民達和許濟以外，在建國粵軍的側翼還有3000人的黃埔學生軍，這是一支不可忽視的隊伍。”
陳炯明笑了笑捋著胡子說：“我看你是讓孫大炮的報紙給嚇怕了，孫大炮的《廣州民國日報》天天吹牛說十萬聯軍出師東江。他們的十萬聯軍在哪裏？這包括了所有在粵的滇、桂、湘、閩、川等部隊的總人數。在這些隊伍中，楊希閔會聽他孫大炮的？劉震寰、範石山會聽他的？他們都不是傻瓜，十萬聯軍說到底就是許崇智的粵軍。粵軍裏有作戰能力的無非就是張民達師和許濟旅，孫大炮真正能夠調動和指揮的也就是一兩萬人，除了留守廣州的吳鐵城部隊，那些黃埔娃娃兵有的才剛剛入學，最長時間的也就是訓練了半年多，為了對付我們的進攻，就被拉上了戰場，這不是充數的嗎？”
黃參謀長沉默了一會，仍然堅持自己的看法並婉轉地勸說道：“司令不能小看這些學生軍，上回的廣州商團暴動就是和這些學生軍交戰，初生牛犢不怕虎，打起仗來很不怕死，伍仁吃了他們的大虧。”陳炯明說：“你別老長別人的誌氣滅自己的威風，上回伍仁虧就虧在撤離上。在廣州城郊，打陣地戰，敵眾我寡，兵力懸殊，豈能不吃虧？這一回不同，許崇智的粵軍連同黃埔學生軍滿打滿算不超過12萬人，而洪兆麟的主力部隊和林虎的主力部隊加起來2萬多人，加上東莞原有的駐軍近萬人，再加葉舉、惠州楊坤如的7000人，淡水熊略的5000人，在這方圓不足100公裏的東江流域我們有三四萬人的有生力量，用三個人打一個，你說是不是優勢兵力？是不是穩操勝券？”“如能全部集結兵力是有優勢，就是……”參謀長說到這裏戛然而止。“就是什麼？”“戰線太長，難以發揮優勢，且張民達素以用兵神速著稱。”參謀長回答道。陳炯明聽罷微微一笑：“這個我知道，但東莞不比廣州，東莞地區慘遭東征聯軍戰火洗劫，百姓對孫中山並無好感，且袁蝦九的地方武裝雖不足以與東征軍決戰，但起碼可以阻滯張民達的進軍速度。”
陳炯明說到這裏，不免有些得意和迫不及待。他命令參謀長：“傳我命令，洪兆麟部、林虎部速向東莞推進，在虎門莞城一帶夾擊粵軍，惠州守軍、淡水守軍作後衛預備，如有情況，立即增援。”
參謀長回答了一聲：“是。”轉身下去，臉上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憂慮和擔心。也許參謀長是冷靜的，他的分析和建議也是對的，但陳炯明反攻廣州求勝心切，在如此亢奮的時刻，他根本無法平靜下來聽取軍事參謀的意見和建議，一貫用兵踏實，以慎重著稱的陳炯明此時顯得有些浮躁，他總想乘孫中山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時候拿下廣州城，把他氣死，逼死，才是真正的勝利。他甚至轉念一想，假如這個對手真的沒有了，自己又是何等的孤獨……
二
但是，事與願違，戰事的變化讓陳炯明大大出乎意料。
2日中午，張民達師在離石灘十公裏的地方遇上了進攻廣州的陳軍先頭部隊。張民達即命令部隊停止前進，並隨即散開，以營為單位利用地形地物做好隱蔽，並迅速搶占製高點。
葉劍英參謀長指著前方不遠的一個山頭對張民達師長說，這個山坡是這一帶比較高的一座山，必須搶先攻下它。
張民達架起望遠鏡，從前麵的山頭上掃描觀察著，並沒有發現敵人的碉堡和臨時掩體，他估計敵人也還沒有占領這一陣地。葉劍英分析說，也許敵人的先頭部隊錯估了我們的行軍路線和行軍速度，他們以為我們一定會乘船到達虎門，然後再轉入東江上溯東莞和石龍進攻淡水。張民達同意地點點頭，並當機立斷下令：“乘敵人立足未穩搶占製高點，攻下這個山頭，把這股攔路虎打掉。”葉劍英高喊：“馬亮！”馬亮跑步向前站在葉劍英麵前立正敬禮：“一營營長馬亮前來領命”。張民達命令一營作前鋒，搶占高地。二營、三營從兩側進攻，其他部隊從正麵阻擊敵人和掩護衝鋒部隊。
敵方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裏與東征軍發生遭遇戰。狹路相逢情況不明，雙方一時間陷入了僵持。一旦反應過來，大家都明白，當務之急就是搶占有利地形。
當馬亮的部隊組成三路梯隊向高地衝進的時候，對方組織的兵力也向這座山坡衝了過來。葉劍英指揮機槍從三個方向交叉火力封住前麵空地，讓兩門山炮對準敵軍的前沿陣地開炮。當馬亮的衝鋒連離山坡還有百餘米左右，即命令輕重武器向對方陣地開火。
東征軍的火力很猛，一下子就蓋住了對方的槍聲。兩門小山炮也對著前方陣地不斷開炮，轟轟的炮聲炸開之後掀起一股濃煙，傳來一片廝殺和嚎叫合並著的聲音。張民達指揮正麵部隊邊打邊攻，向前推進了數百米，而馬亮的衝鋒連已經衝到了半山腰。
這時敵方發現了東征軍的意圖，組織輕重武器用密集的火力網壓住了東征軍陣地，接著組織了正麵衝鋒。張民達命令山炮開火，機槍集中射擊衝鋒的敵人，目的是要把正麵衝鋒的敵人打退，為搶占高地的衝鋒連贏得時間。
馬亮帶著衝鋒連已到半山腰時，聽到敵軍密集的槍聲就知道敵人發起衝鋒了。他對戰士們喊道：“衝上山頂就是勝利。”馬亮說完，一手把一個扛著機關槍的士兵拉住，搶過機槍往肩上一放，高聲喊道：“衝，衝，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誤！”
當馬亮和另外兩個士兵出現在山頂的時候，離坡頂不到十米的地方已有一二十個敵人衝了上來。馬亮來不及放下機關槍射擊，隨即甩出了幾個手榴彈。乘著一股爆炸的濃煙掩護迅速選好了地形，架起機槍向敵人掃射過去。後續的衝鋒連陸續趕到，順著坡頂擺開陣勢，機槍步槍向敵方陣地掃射，居高臨下，敵人很快被打退了。敵方看到唯一的製高點被東征軍占領，沒有組織反攻，隻是對射了一陣兒就掩護部隊沿廣九線往後撤退了。
這一仗後，張民達師在廣九沿線再沒有遇到抵抗部隊，於2月3日攻占了石灘，4日又開始進攻石龍。剛進入東莞境內時，張民達師的先頭部隊馬亮營與陳炯明收編的土匪武裝袁蝦九部打了起來。袁蝦九的部隊沒有和馬亮展開陣地戰，而是在一條狹長的山穀裏伏擊馬亮的先頭部隊。槍聲一響，馬亮抬頭一看，長長的一條山坑，兩麵青山疊翠，樹木蔥蘢，而彎曲的土路兩邊盡是稻田，山邊有一條小溪穿坑而過，這種地形對馬亮的部隊作戰大大的不利。
馬亮不戰而退，立即下令撤出坑口，觀望敵情，並派人向師長報告。馬亮爬到坑口的半山坡，仔細地觀察地形和辨別敵人的槍聲，以便作出應戰措施。他觀察了一陣，發現敵人並不進攻，也不追擊，分明是一小股土匪或地方武裝。顯然他們襲擊的目的是阻止東征軍前進，拖延進軍時間。
馬亮立即向師長報告了情況。張師長和葉參謀長都同意馬亮的分析，決定留下馬亮一營拖住敵人，其他部隊繞道前進，全速進攻東莞。
馬亮待大部隊繞道過後，即撤出埋伏在坑口的部隊，跟隨部隊往東莞方向前進，不打算與這股土匪部隊作戰。但袁蝦九聽到槍聲稀了下來，趕忙派出偵探察看，原來東征軍的大部隊已經繞道開赴東莞，他急出了一身冷汗，急忙組織幾百人的隊伍，抄近路在前麵攔截馬亮部，企圖拖住東征軍的大部隊，為陳炯明的南征計劃爭取時間。
馬亮的部隊離開坑口不到兩公裏，又讓袁蝦九的土匪武裝截住了，後麵也有袁蝦九的部隊迅速尾隨上來，馬亮進退兩難，唯有下決心打掉他們。
就在這條不足一裏的山坑裏，馬亮的400人與袁蝦九的近千人幹了起來。袁蝦九的部隊是土匪隊伍，打家劫舍是行家裏手，與馬亮的隊伍一交戰，卻不是對手。堵截的陣地很快被馬亮部隊衝毀。為了斷絕後患，馬亮命令衝出去的部隊掉頭埋伏，做好戰鬥準備。他決心要徹底端掉這幫土匪兵丁。果然不出所料，袁蝦九以為馬亮衝出包圍圈向前逃跑了，隨即又組織兵力緊緊追擊，很快就進入了馬亮預設的伏擊圈。馬亮一聲令下，機槍、步槍齊發，敵人倒下一大片。有些敵人根本就不看目標，隻要聽見槍一響就胡亂地對著天空放冷槍，見有人走，立即就調轉頭一窩蜂逃。馬亮躍出陣地大喊：“同誌們，衝啊！繳槍不殺！”戰士們一躍而起，大喊繳槍不殺。敵軍跑得快的鑽進了山林，跑在後麵的大部分乖乖地繳械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