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廢墟的造船廠,使敵人的渡江計劃根本無法如期進行。幾天後,隻拚湊到幾艘機船,幾十條大漁船和小舢板,船隻遠遠不夠。楊希閔再也待不住了,命令強行渡江。叛軍的炮火向著對岸如密集的雨點不停地轟擊,輕重機槍對著對岸吐著火舌,對岸煙塵滾滾,火光一片,守岸的警衛部隊早摸準了叛軍強行搶渡的意圖,當敵人的炮火猛烈轟擊的時候,全部進入掩體。待炮聲稍緩,敵人的渡江船隻陸續地駛向江心的時候,警衛部隊的炮火猛烈地射擊起來,一發炮彈擊中帆船,桅杆斷裂,帆篷如碎布隨風飄起,帆船上一片火海,隨即翻入江中。從珠江開來的兩艘軍艦對著敵人的舢板和對方陣地猛烈開火,敵人紛紛掉進水裏,珠江泛起了血色的浪花。一時間木板、破布、船隻、屍體在江麵上不斷泛起漂浮,隨著水流沉入浮起,飄向遠處。
五
叛軍的渡江計劃徹底被粉碎,除了丟下上百具屍體和損失幾十隻舢板以外一無所獲。
楊希閔一時沒了對策,隔江開炮命中率太低,根本不起作用。這樣隔江對峙地耗下去,對他是大大不利的。他心裏明白,萬一東征軍班師回朝打回廣州,他就處於兩麵受敵的危險處境。楊希閔有些後悔,後悔沒早一步搶占碼頭控製軍艦和船隻,給廣州革命政府留下了一條生路。楊希閔知道,不摧毀廣州革命政府機關,不逐出胡漢民、廖仲愷,單是一座廣州空城是沒用的。隻要廣州革命政府還在,還有人在指揮調度,整個廣州城攻下來了都不算勝利。
二沙頭的敵軍強行渡河的慘敗大大地振奮了總統警衛部隊。指揮官向士兵們動員,隻要大家守住珠江,不讓叛軍打過江來,堅持十天最多半個月,等到東征軍一回到廣州,楊、劉叛軍必敗無疑。警衛部隊的戰士們信心百倍,當地的居民也積極配合,整條河南沿江岸一帶,特別是較窄的河麵成了軍民聯防的堅固陣地。
楊希閔大大地低估了廣州革命政府的防衛抵抗能力,他原來的計劃是用三天時間拿下廣州,搶占全部政府機關,通電全國,改頭換麵,然後配合南下的北方軍閥部隊圍攻東征軍主力。他的政策是凡是擁戴他楊希閔、歸順他楊希閔的分地駐防,凡是反對他楊希閔的全部剿滅。
如今的形勢卻不容樂觀,他沒想到胡漢民、廖仲愷如此迅速果斷地撤出廣州遷往河南,並利用珠江的河麵與之對峙。軍艦船隻又還控製在革命政府的手上,給他的渡江作戰設置了重重障礙。而朱培德的湘軍在韶關一線的鐵路擺開陣勢,阻擊南下的北方援軍,更讓他忐忑不安的是東征軍從潮梅各地迅速回師南下,一旦讓東征軍殺回廣州,他楊希閔的壓力就大多了。胡思舜的守軍能否阻擋東征軍的衝擊。縱使惠州一線守住了,淡水、東莞、石龍所有的道路都可以進攻廣州。
還有一個讓他感到頭痛的是除了陸上的部隊以外,珠江及南海內海港灣的製海權全部都控製在革命政府手裏。
楊希閔感到自己玩得有些大,如果當初與陳炯明合作起來推翻孫中山,那是易如反掌的事。因為當初的陳軍數萬兵力就在廣州外圍,自己的部隊又在廣州城郊,而且在珠江海麵上除了有陳炯明的軍艦,還有英帝國的軍艦,陸海兩路都可以夾擊革命政府。
如今的陳軍殘部潛逃到江西、福建一帶,陳炯明也成了敗兵之將遠走上海。再企望陳炯明集結兵力東山再起已不現實了,鄧本殷和商團軍也成不了氣候。現在他楊希閔無法指望其他人,唯有拚死一搏。他深知自己手上拿著一個滾熱得燙手的山芋,丟是舍不得的,吃又還吞不下,隻有忍著、耗著,讓山芋慢慢地涼了再想法吞掉。
楊希閔開始認真思索下一步計劃。
采取包圍封鎖,堅持一個星期隔江開炮,拖垮河南守軍?因為革命政府衛隊在河南沒有足夠的儲備,所有的物資都在廣州城內,槍械給養有限,隻要頂住回師的東征主力,廣州的最後勝利還是有希望的。
楊希閔還想到一條計策,求助英國政府增援軍艦開進珠江,配合他們進攻河南,一旦有了渡江的船隻和軍艦掩護,憑著他目前的軍事優勢,拿下河南也是一兩天的事,總之是越快結束戰鬥,對楊希閔越發有利。
六
再說東征軍前線指揮部接到廣州告急的電令之後,立馬作出決定,除留下少量部隊協助當地政府維持工作以外,全部日夜兼程,火速趕回廣州圍剿楊、劉叛軍。
指揮部還作出分兵兩路回師廣州的部署,一路由興寧到老隆沿江而下,如果在惠州遭到楊希閔守將胡思舜部的阻擊,則迅速上岸繞道博羅、龍門快速進入廣州,暫不與惠州守敵交戰。
另一路則從汕頭沿海往惠東、淡水、東莞、虎門回師廣州,如果在陸路遭到叛軍劉震寰部的阻擊,則改乘軍艦從虎門入口,直抵珠江,迅速增援解救總統府。
楊希閔的告急求援電話也打到了港英政府總督處,英帝國主義為了迅速消滅廣東革命政府,不惜血本,一口答應派出四艘軍艦從香港出發,增援楊、劉的渡江作戰。
廣州珠江大沙頭、二沙頭的兩岸陣地上,一時炮聲隆隆,火光衝天,廣州上空籠罩著一片刀光劍影、血雨腥風,一場更加慘烈和殘酷的戰鬥即將打響。
胡漢民在臨時總統府辦公室又一次召開了緊急會議,胡漢民以代帥的身份主持了會議,開場白之後,他把信賴的目光投到了廖仲愷的身上。
廖仲愷在會上通報了目前的危急情況,他說:“東征軍主力5月21日已從梅縣出發,按最快速度計算約需要一星期才能趕回廣州,如果在路途上遭到敵人守軍的阻擊,時間還有可能推遲一兩天或更長的時間,而從東線沿海返城的東征軍由於路線太長,且很有可能在珠江河口會遭到香港英帝國軍艦的阻擊,這樣也會影響我軍回師廣州解圍的計劃。因此,目前最要緊的是我們要集中現有的兵力、火力,集中對付大沙頭、二沙頭的渡江敵軍。我軍的軍艦除了要對付英軍的增援軍艦外,又要配合守軍作戰,打擊渡江敵人任務就更加艱巨,敵人如果強攻不成,必定采取拖累我們,封鎖我們。因為我們在倉促轉移時沒來得及準備足夠的軍需物資,這樣一來,我們的處境確實非常艱難,我們除了正麵對付進攻的敵人,還要組織工人武裝打亂敵人的計劃,大規模地發動工人罷工,最大限度地阻止敵人的進軍和圍困計劃。在這危難時刻,我們要團結一致,同仇敵愾,依靠人民,依靠農工力量與楊、劉叛軍戰鬥到底,直到取得最後勝利。”接著,廖仲愷又對參會的各路頭領作了詳細的部署和具體的分工。
會議結束後,各路將領根據革命政府的戰略部署分頭行動。警衛司令吳鐵城為了集中兵力保護大本營,擬將廣州城北的機動力量全部撤往河南與福軍彙合,進一步加強河南沿線的防禦。
為了加強江麵的防禦力量,除了組織江防艦隊以外,代帥胡漢民下令原負責緝私鹽務的大小船隻十餘艘也全部集中起來,連緝私隊長侯山也於5月下旬調至大本營,臨時編入江防艦隊並擔任江防大隊的副總指揮。由於緝私船隻不具備槍炮裝置,無法充當軍艦使用,故隻用來巡視江麵運輸物資,傳達任務等。
楊希閔苦於沒有渡江船隻,親自到珠江海麵觀察情況。他看著波濤洶湧的珠江,不禁生出了一種英雄氣短的無奈情緒來,此時副官向他報告:“報告總司令,英國政府派出的四艘軍艦還沒有進入珠江河段就被革命政府守在虎門海麵的‘安北’號、‘平南’號兩艦攔截。”“傳我的指令,讓他們強行衝過虎門海灣駛入珠江。”“無法強衝,廣州政府的江防艦隊派出六艘軍艦前往虎門增援。”“那如今怎麼樣?”楊希閔焦急地問:“軍艦還在珠江口與江防艦隊對峙著。”“不行,再給我催,港府軍艦一定要衝進珠江來!”
楊希閔急得直跺腳,不要說四艘,如果他現在擁有兩艘軍艦,加之民用船隻和強大的火力、兵力,渡江進攻也是唾手可得的事情。問題是他現在一艘都沒有,別說軍艦,就是機帆船也沒多一艘。渡江作戰沒有工具,是無論如何也辦不成的事情。
楊希閔從大沙頭到二沙頭再到石牌沿岸一路反複勘察,一路觀察布防情況和思索如何強渡河南攻下革命政府大本營的作戰計劃。他從江麵上發現不少巡邏的快艇,其實這種快艇沒有戰鬥力的,而在煙波浩渺的江中心隻有一艘“寶壁”號軍艦在護航。楊希閔見此立即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來。楊希閔怔怔地看著乘風破浪的“寶壁”號,忽然生出一個新的計劃來:“奪艦,搶下‘寶壁’號。”
6月4日淩晨,敵人從三個方向向河南對岸發起了炮擊,尤以大沙頭最為猛烈,炮轟之後,敵人的輕重機槍一齊掩護掃射,一列列船隊全線出發,木筏、竹排、舢板等渡河工具全部用上,一時間從石牌到大沙頭的幾裏河麵上全是渡江的楊、劉叛軍部隊。
總統衛隊按照指令嚴陣以待,負責配合作戰的軍艦也各就各位,開炮轟擊對岸的敵人工事,而負責機動巡遊的“寶壁”號卻遭到敵人集中炮火的猛擊。當“寶壁”號駛進二沙頭和大沙頭河段時,渡江的敵兵所乘的舢板、小艇突然向“寶壁”號四麵合圍,形成夾擊之勢,各種槍炮對準“寶壁”號拚命射擊,而楊希閔事先挑選好的200名士兵潛入水中迅速向“寶壁”號靠攏,這一突然情況還沒讓對岸革命軍的陣地反應過來,“寶壁”號軍艦已被敵人劫持,一下落入敵人手中。楊希閔為這一計劃的成功手舞足蹈,命令渡江部隊立即返回岸邊,隻用炮火繼續向對岸點射,被敵人控製住的軍艦“寶壁”號也開始向“江大”號軍艦開炮,一時間珠江河麵硝煙滾滾,炮聲隆隆。
革命政府大本營獲悉“寶壁”號落入敵人手中,胡漢民、廖仲愷大驚失色。廖仲愷對胡漢民說:“楊、劉叛軍一旦擁有了軍艦就如虎添翼,河南陣地危在旦夕,代帥要馬上組織搶奪力量搶奪回來。”胡漢民焦急地問:“我們的軍艦已經分散,搶奪不回怎麼辦?”廖仲愷毫不猶豫地回答:“奪不回來就開炮擊沉它!萬萬不能讓‘寶壁’號成為楊、劉進攻我們的幫凶!”
“江大”、“江漢”、“江固”號接令後,迅速向“寶壁”號包抄過去,三艘軍艦的炮火對著“寶壁”號轟轟開炮,“寶壁”號上的叛軍麵對如此猛烈地炮火,開炮對抗激烈的戰鬥持續了幾個小時,“寶壁”號桅杆斷裂,機艙起火,叛軍一見隻能棄船逃跑,“寶壁”號又回到了革命軍手中,楊希閔費盡心機設下的詭計又一次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