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燈老頭緩了緩氣,用毛巾把咳出來的淚水擦去,良久,輕歎一聲,對他們說但是 ‘讀書改變命運 '這句話我認為不會錯。我就是因為讀書改變命運,你們也有可能。
火龍和五子一時還消化不了剛才生燈老頭說的那一通話,隻能是模糊地理解一點意思。但他們能知道,生燈老頭和現在住在老問街的那些人不一樣,和一般拾破爛收舊書的人不一樣。別人在怒氣或激動的時候噴出來的隻是吼叫聲或叫罵聲,而他說出來的卻是一番深刻的i舌。
在他們還發愣的時候,生燈老頭已經回到書叢中了。火龍回過神來以後趕緊跟著回去。五子和闊嘴也跟著。
"我們都看書吧。 "生燈老頭說著,把手貼在一本書麵上輕輕地撫摸著,再把臉也湊近,輕輕地吸氣,陶醉。他輕輕地托起那本書,像是對火龍他們說要對書好。一個人對書的態度如何可判斷此人是不是真的讀書人。"
生燈老頭對書的珍愛也影響著火龍、五子和闊嘴,讓他們對這間書屋和書有著不少的敬畏感,取書、閱書和放書的動作都是小心而認真 。
火龍隔著書看生燈老頭,突然間對他有一種特別的感覺。生燈老頭走在老問街頭撿破舊或收舊書的時候是一個讓人忽略的老頭,但當他在這些書堆中時就很不一樣了,好像魚兒歸到河水,手中子落入泥土,有了生命的力量。在書裏的生燈老頭,目光明亮如一盞清油燈,裏麵好像含有很多深刻的內容,吸引著火龍去探知 ;甚至還含有一種信任感。
本來火龍和五子、闊口聲都說好一起在生燈老人這裏看書,一直開學的,但這個約定卻在兩天後夭折。先是闊口黯被家裏接走,她奶奶病好了,她也要繼續去少年宮上興趣班。然後就是五子被他爸爸帶走,他有個親戚接下了一單綠化工程,他們全家要搬到工地去住。
五子跟大家告別的時候,生燈老頭拿出一雙涼鞋給他。原來生燈老頭早就知道他來看書的最初目的,悄悄買好了鞋子。另外生燈老頭還給他一個信封,裏麵裝有按天付給他的閱讀費。
五子不太好意思再拿錢,推回去還他。 "拿著。以後用來買自己喜歡看的書。 "生燈老頭再把信封放到他手中 。五子用力點頭,把頭低得讓誰都看不到眼睛,因為那裏含有淚水。他舍不得離開,但他必須離開。
這裏隻有火龍和生燈老頭。想到闊嘴和五子的離開,他們倆都忍不住傷感 。生燈老頭坐了很久,突然對火龍說曬書吧。 " "好。 "托著腮坐在門檻上的火龍站起來。生燈老頭挑了一些需要曬的書,和火龍一起把書抱出去。生燈老頭把草席先鋪在地上,再把書一本一本整齊有序的擺到草席上。他一邊曬書一邊眼火龍 i井哪本書是在哪年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從什麼人手中買來的,其中發生過什麼樣的故事等等。有些書是在三四十年前甚至更久的時候收來的,可他依然把各種細節記得清清楚楚。
生燈老頭用一本書托了托火龍的下巴,讓他把張大的日結合上。 "有什麼好吃驚的 ?這就好比當母親的,無論她生下十個還是八個孩子,也無論過去五十年還是六十年,她都會記得自己每個孩子的模樣,以及每個孩子的事。不信,以後的飛長大了,回頭跟媽媽閑聊時,她一定嘮嘮叨叨著把你還有的飛兄弟姐妹們小時候的事算出來。當然,以後的飛對你的孩子也會這樣 ……"
火龍有點不好意思地咧口嬉笑笑,因為生燈老頭說到了將來他孩子的事。
"如果你想了解書得來的故事也可以自己看。有一部分書在後麵附有紙張,我記錄有關於我和書相遇的故事。 "生燈老頭說著,目光落在書上,變得溫柔了我那也算是寫作筆記。如果有人肯將它們集中起來出本書,我也能算是民間作家。 "
火龍挑了一本有眼緣的書,一翻,果然就翻到生燈老頭附在後麵的遇書散記。火龍很喜歡看看他寫的這些遇書散記,有趣而且真實。他也會因為喜歡這些散記而去讀整本書。
他們倆,一個一邊曬書一邊沉思,一個一邊曬書一邊看散記。看散記的那個會不時發出咕咕的笑聲,偶爾打擾了沉思的那個。
夕陽漸漸沉落在老問街那頭收書。
生燈老頭趴在書上,胡須掃了掃書麵,用力地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日恩一一我們的書灑了最天然的香水 :陽光氣味。"火龍也像他那樣趴在書上,用力吸了一口氣,滿足地"呀"了一聲。書和泥土被太陽烤得香香的,真蟲子聞。
剛收完書,房客來找生燈老頭交房租。他另外有兩間單屋和一間三居屋出租,每個月能收到一千塊錢房租。他除去生活費後,餘下的錢差不多都投放到書上。
一個女房客看看火龍,笑著對生燈老頭這小哥和你一樣愛書,幹脆收作兒子得了。 "生燈老頭也 )1頂著她的話嗬嗬笑起來好好好,好建議。 "火龍去口羊皮笑得不好意思了,匆忙對生燈老頭說了一聲"我回家了人在門口閃了一下,就不見了 。
火龍在亂七八糟的街巷中繞來拐去,回家的路有點複雜。這個時間是巷裏人吃了飯出來閑聚或端著飯一邊吃一邊閑談的重要時候,各種能說的能間的能聽的角色都隆重登場。他們見到火龍就把話題定在生燈老頭身上。火龍故意慢慢地挪動腳步,聽聽他們怎麼說,他對生燈老頭的往事也心懷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