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平浪靜了幾年。我左右無事,就出去逛了些時日。等我再到中鎮山,卻是又趕上他被人弄哭。”
陸潛等他繼續說。
九垣卻斜過眼來看他:“你怎麼不問那害他半夜跑到山裏哭的人是誰?”
陸潛無奈,隻得順他的意思去問:“那人是誰?”
九垣哼了一聲,道:“就是你陸潛。”
109.
九垣說的事,陸潛並無印象,但推算過時間之後卻是記起另一件事來。
有一年道門各派約定切磋,選了中鎮山的地方當做比試場地。那切磋也不多認真,隻是各家道觀互相探看小輩修習成績,或是帶自己得意的弟子出來見見世麵。陸潛自幼就在中鎮山上,知道這比試做不得真,也就沒有上心。倒是其他師兄弟們不知從哪裏聽來謠傳,說是隻要能代表中鎮山贏了比試,就能被掌門收作入室弟子。
那時候沈雁回也信以為真,報了名去參加,結果真被他奪了第一。陸潛不忍他失望,便去求了師父收沈雁回入室。
可等沈雁回真當上了師父的入室弟子,卻是對他日漸疏離,後來更是一腳踏進權勢爭奪,一心去搶那掌門位置……
“你不記得?”九垣見他皺眉沉思,便出言提點,“就是他贏了那勞什子比試之後。”
陸潛不解:他該是沒做過什麼會惹沈雁回傷心的事才對,反倒是沈雁回……
“你可知道他為了贏那比試,私下裏苦練了多久?你又知不知道,他拚了命也要得那第一是為了什麼?”九垣長歎,“他自小長在那樣的家裏,到了這中鎮山又被人輕視,贏那比試無非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比旁的人差。可他得了這第一,興高采烈跑去找你,卻偏偏趕上你在與你師父在屋裏說話!”
陸潛一震,記起那天細節來。
師父本不肯收沈雁回,說他“小小年紀心思太重,並非修道良材,難有大作為”。
當時他是如何回的話?
“師父身邊已經收了那麼多良材,現在隻當收個伶俐的,陪著解悶逗趣吧。”
解悶逗趣。
陸潛啞然,半晌才找回聲音:“他聽到了?”
九垣點頭。
“我不是那個意思——那時候隻顧著勸師父收人,我……”陸潛想要解釋,中途卻頹然停下。
現在才去解釋,早就無甚意義,何況該聽他解釋的人,現下也不在這屋中。
他神色黯淡,九垣神情也不好看。
這些事陸潛不知,他一直在旁邊看著,卻是被那個倔強又要強的小道士哭得心都要化了。
“在丹房第一次聽你自報家門的時候,我是真想揍你的。”說到這裏,九垣苦笑起來,“隻是那時候,我自己也做得太錯,比起你來,倒是我更該被人打上一頓。”
他笑得太過艱澀,陸潛便是想追問,看到九垣慘笑,也再問不下去。
燭火一跳,映得牆上影子亂顫。
蠟燭已是燒了一半有餘,斑駁的燭淚堆在燭台,隻剩冷寂。
九垣看了眼屋外天色,站起身來:“離天明還早,你還是再睡一會兒吧。”
九垣要走,陸潛卻還有件重要的事問他。
陸潛帶小饕下山,一路奔波,涉險受傷,所為的都隻是這一件事。
“九垣,你知不知道有什麼法子能讓小饕不至發狂?”
九垣頓住腳步,卻不回頭。
“明日,”他說,“等明日沈雁回來探望你時,我再告訴你吧。”
110.
這話聽來分明是有解決的法子,陸潛心下稍安,也就不再急這一時。
九垣走後,陸潛耳邊就隻剩小饕夢裏呼吸的聲音。小饕睡得安穩,陸潛與九垣說了這許久,也未把他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