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潛翻身看他。
小饕不知幾時攀住了他的衣裳,陸潛一動,他手上便攥得更緊些。
陸潛輕輕吐息,把他的手握進掌中。
九垣先前說他的話,陸潛還記在心裏;如今對著小饕睡顏,那些話更是縈繞不休。陸潛回想了些與小饕相識的經過,最後不得不承認九垣並未說錯。
從他在小饕洞裏醒來,到眼下小饕在他枕邊安睡,不過一年時光,回想起來,卻比他在中鎮山上度過的那些歲月更加悠長。
陸潛道不清心中悵然,便靜靜看著小饕。他舌根處有些微苦藥香,想來是被葛盛喂了丹藥,昏睡醒來也不覺得饑渴;隻是畢竟精力不濟,不到天明,還是睡了過去。
他這一覺睡得無夢,再睜眼時,便對上小饕黑亮的眼眸。小饕側身躺著,見陸潛醒了,也不急著起身。他頸上有傷,不能說話,就隻看著陸潛無聲地笑。
那笑一直笑進了眼底,看得人心裏發暖。
陸潛被他笑得好奇,想要問他在笑什麼,可還未開口,手上先是一緊:原本覆在小饕手上的右掌不知幾時被他反握住,手指卡進指縫,十指似鬆實緊地扣著。
陸潛曲起食指,指節在他指腹輕蹭。小饕頓時紅了臉,鬆了力道就想扭手撤開。
陸潛低笑,用力扣他回來。
小饕掙了兩掙,見他不肯鬆手,便又老實下來,手指也一一落回原處。
時間還早,屋裏蠟燭已經燃盡,天光卻未及大亮,半明半昧地透進門窗,輕紗一樣。小饕說不了話,陸潛也不出聲,隻是互相握著手,安靜躺著。
等到屋外漸漸響起人聲,想起該有人過來探看,小饕才起身坐起。
這幾日中鎮山上動靜頗大,小饕又不肯離開陸潛床前,葛盛手下無人可用,索性就讓小饕在此處照料。
小饕對山裏道士的事務也不在意,隻是每天花豹過來時,聽他說些沈雁回拿人的事,還有沈雁回命人在山裏找狐狸屍骨的事來打發時間。
小饕理好了自己衣衫,出門燒水給陸潛擦臉,不久便聽到有人進了求苦園。
山裏道士們起得早,卻要先在山頂做早課,還要灑掃吃飯,這個時候不會到藥園來;現在就跑來探望的,隻能是花豹和張芝。
小饕端著水盆回屋,一進門,果然看見花豹張芝站在房裏。
張芝這些日子憔悴了不少,也不愛說話,隻是從小饕那裏拿去了曲笛,走到哪兒都帶著。見小饕進來,張芝勉強笑笑,便又低頭去摸那笛子。
花豹幾步上前,從小饕手裏接過水盆放在床邊矮凳上,嘴裏還不住念叨:“這些事等我來做就好,你要是又把屋子燒了,那老道士非尋你麻煩不可……”
“小花!”小饕啞聲叫他,不讓他說。
陸潛卻已經聽到:“什麼把屋子燒了?”
花豹看了眼小饕,道:“沒什麼。”
小饕臉上燒紅,埋頭淘了帕子擦在陸潛臉上。
111.
花豹帶了吃食過來,陸潛不覺得餓,卻還是被小饕盯著喝下半碗粥去。
用完飯,陸潛倚在床頭詢問花豹山中近況。花豹是外人,又是妖怪身份,聽到看到的都是些粗淺情況,加上那些被沈雁回扳倒的人他也不認識,東一句西一句的,若不是陸潛對山中人物還算熟悉,真要猜不出他口裏說的都是誰。
周凜一事,牽扯其中的人不少,沈雁回這番整治之後,山中已是再無人能撼動他掌門位置,其他門派也要對他刮目相看。
再想起昨夜九垣關於沈雁回的那些話,陸潛心中不免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