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救我!”女人被拖上了岸,僧人幫她排進了胸口裏麵的水,女人咳嗽著質問。
“我佛慈悲,”僧人解下來衣袍,披在女子的身上,“上天有好生之德,施主何必自尋短見。夜濃露重,施主當心著涼,還是換件衣服吧,貧僧告辭了。”說完對著女子雙手合十,深深鞠了一躬,轉身便要離開。
“等一下!”那一刻說不上來是為了什麼,女子虛弱的伸出手,死死的拽住了僧人的衣擺,
“你何必救我,就算你不救,我也是要死了,可是你現在救了我,卻又要拋棄我,那你為何還救?!”話說得急了,女子垂下頭急急的咳嗽幾聲,捂住了胸口。
她這些話說的顛三倒四,僧人聽後卻沉默了。女子等了很久僧人都沒有回答她,女子很著急也很委屈,她慢慢鬆開了拉著僧人的手,撫著胸口爬了起來,“原是我唐突,對不住了小師傅,我隻是……隻是……”女子忽然不知道怎麼說了。該說什麼呢?她原本就是一個普通的女子,為什麼命運卻對她這麼不公平呢?她嫁給了一個混蛋的人,被賣到妓院,原本想著此生就這樣,斷了就斷了。但是在和室看見獵人那張諂媚的嘴臉的時候,女子忽然很想吐。
她自問自從出嫁之後對獵人掏心掏肺,什麼好的都給他留著,賺了錢也都交給他。獵人嗜賭也就算了,不過是她辛苦一些。可是他竟然如此過分的把她賣到了妓館,最後竟然還想再賣她第二遍。
若不是她在妓館這些日子裏麵看多了人情冷暖,明白了很多以前她看不清的東西,她可能真的要被這個殺千刀的男人再賣一回了。
即使這個時代的女子命如飄萍,也不應該遭受到這等折磨。
“施主……要去哪裏?”許是看這女子的樣子著實不對,僧人多嘴問了一句。
“去我該去的地方。”女子看了一眼僧人,慘然一笑,轉過身如行屍一般渾渾噩噩的往橋上走。
“施主,夜深了,路上不安全,如果不嫌棄,就由貧僧送你回家吧。”僧人望著女子纖細的背影,最後終究是長歎一聲,幾步趕上了女子,恭敬說道。
“不必,我要去的地方,師父去不了。”女子掩唇,似在輕笑,眸中卻滿是悲傷。
“世上沒有佛到不了的地方。”僧人的態度算不上堅定,卻也絲毫不退讓。
“你不是佛。”
“佛在心中,我就是佛。”
“我殺了人,如此,我要去的地方,師父可還去得了?”
孤注一擲了吧?反正自從動手的那一刻就沒有想著能夠活下來,與其把想說的話在公堂上跪著說給同心聽,倒不如現在在這裏說給這個僧人。
“昔日佛祖為了救鴿子與老鷹兩條命,以自身之血肉飼養鷹。佛愛眾生,不離眾生,即使是阿鼻地獄,又如何去不得?”
“你說佛在心中,你就是佛,佛即是你。那麼你的意思是你愛我咯?”
“佛愛你,我愛你。”
僧人說這句話時臉上的神色淡淡的,好像一切都不會對他有所觸動。
女子聞言,停下腳步偏過頭望著僧人。月光把僧人的草帽在眼眉上投下一圈陰影,女子看不清楚僧人的臉,可是卻能看清僧人那顆善良的心。
我給過你機會離開了,是你自己不走的,明明隻要你現在轉身離去,你我就再無瓜葛,我死也好活也好,與你沒有任何關係。
明明那一刻我有機會離開的,佛告訴我那是命中的劫數,碰上了,無解,可是擦肩而過就能得救。但是那一刻,看著她月光下依稀存折淚痕的麵龐,我忽然挪不動腳步了。
此身在佛門,此心卻在紅塵。有些緣分,避不開,也不想躲。
僧人送女子回家,女子半路上對著僧人把事情娓娓道來,也不管僧人是不是在聽。她講的很慢,從自己出嫁前不受繼母寵愛,一直講到了自己出嫁後被丈夫賣到妓館,丈夫還想再賣她一次,她難以忍受,所以便在丈夫飯菜中下毒,然後殺了丈夫。這其實是一個很長很長很悲傷的故事,但是女子的敘述卻很平淡,完全沒有□迭起,在所有談到女子心中所想的感情的地方,女子全都不著痕跡的避開了。即使是這樣,這個故事還是講了很久,等到她講完時候,兩個人已經到家了。
丈夫的屍體還趴在地上,身下的血泊已經凝固了,他側露在外麵的臉上寫滿了驚恐和不敢置信。女子走過丈夫的屍體,撿起一塊抹布沾了水開始抹地。僧人看著女子擦得仔細,一寸一寸都擦了過去,而且手法嫻熟,便知道屋中的這些地板已經曾經千百次在女子的手下重新煥發出明亮的光澤。僧人看了一會兒女子,默默地俯□,扛起丈夫的屍體搬到了院子裏麵。然後他在院子裏的那棵大榕樹下麵挖了個坑,把丈夫埋了進去。填好土,僧人跪在大榕樹前一遍又一遍的念著佛經。
女子洗刷幹淨了地板,走到了院子裏靠著門框看著念經的僧人。她不知道僧人在念什麼,隻是覺得那些呢呢喃喃的咒語聽到耳朵裏意外地讓人心靜。她其實什麼都不太懂,之前也沒有學過多少文化,後來當了頭牌還有很大一部分程度上是因為她長得漂亮美貌。所以之前僧人對她說的那些勸誡她的話,她根本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