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姬緩緩的靠在了石橋的欄杆上,目光之中透著淒然。
“與你何幹。”千雪直覺的這個突然出現的白衣男人不太舒服,所以說話的語氣很不好。
“當然有關係……”白衣男人慢悠悠的合上了扇子,一下一下的敲著掌心,“她若是欺負你了,我幫你討回來哦?”他話音未落,身形已動,隻見一道殘影對著尚在橋上的橋姬飄了過去。橋姬冷笑一聲,衣袖一甩禦起水流抵擋,卻被白衣男人輕輕鬆鬆的一扇子揮開。眼看白衣男人再度展開的扇麵就要劃過橋姬的喉嚨,忽然平地升起一麵石牆,攔在了橋姬和白衣男人的中間,白衣男人眸色一暗,一腳踹碎了石牆,借力倒著飄回了遠處,手中的扇子遮住了半張臉,臉色陰晴不定。
橋姬跌了一跤,往後摔去,卻沒有摔在地上,而是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千雪驚訝的看著這兩個人的過招,忍足侑士也是很奇怪,隻有白石藏之介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他定定的看著那個抱住了橋姬的人。一身灰撲撲的僧侶服飾,長長的黑發披下來,草帽掉在了地上,咕嚕嚕的滾了幾圈後掉進了水裏麵。
“你……”白石藏之介看著那副和自己相似的容顏,不禁出聲詢問。
“哼,原來是你啊,怎麼,可以出來了麼?”白衣男人冷笑著放下了扇子,看著僧人扶起了橋姬。而橋姬轉過身之後,看見了僧人的臉,忽然變得臉色煞白。
“這橋……”忍足侑士輕輕問道。
原本是朱紅色的木橋開始變化,紅木漸漸脫落掉入水中,露出了木頭裏麵的青色石塊。
“和也……”橋姬愣愣的看了僧人半晌,顫唞著伸出了手,想撫摸僧人的臉頰,卻在最後摸了一個空。她的手穿過了光和塵組成的影子,月光之下,僧人的笑容寵溺而無奈。
“為……什麼?!”橋姬忽然哽咽了。她想過兩個人再見麵後是什麼樣子,她無數次的想過要狠狠的報複僧人然後再殺了他,她要把他的屍體埋在橋下麵,讓他和自己永不分離。可是她從來沒有想到自己再次見到了僧人,隻能看著他哭泣,別說殺了他,她根本碰不到他了。如果說阿橋變成了鬼怪,他們人鬼殊途,現在僧人連正宗的鬼怪都不算是,他隻是一抹強行突破了封印的靈魂而已。橋姬也沒有想到僧人真的被封在了她附身的石橋下麵,百年的輪回兜轉,他一直看著她殺人,看著她對著月亮傷心哭泣,卻根本無法安慰她,無法告訴她自己就在這裏。
僧人不語,隻是那樣安靜地看著橋姬。
“不為什麼。其實我就隻是想看看到底有沒有真正的愛情。你們一見鍾情,為了彼此可以默默付出自己的生命,甚至至死不渝——如果這就是愛情,我想看看能夠持續多久。”白衣男人忽然搭話,“但是我很失望呢……你愛他愛到可以放棄自己的生命,那你為什麼這麼久都認不出來他呢?甚至還把別人錯認成了他,這就是你的愛情?這就是你付出了生命的東西?其實你隻是想找一個活下去的借口吧。”白衣男人邊說著邊笑了,他偏過頭去看橋姬。
“是……你?!”橋姬忽然開竅,之前白衣男人的所言,再加上現在他那似笑非笑的嘲諷,“你是做的這一切?!”
“我隻是在你死後把他的魂魄封在了你附身的橋裏麵而已。”白衣男人倒是爽快的承認了,“至於你的死亡跟我沒什麼關係——我遇見你的時候你已經死了呦。”
“原來你一直在騙我!”橋姬憤怒的大喊,小河之中的水流變的湍急,數道水鞭從河中躍起,纏繞在橋姬的身邊,擺出了攻擊的姿勢。
“騙你?沒那個心情。”白衣男人搖搖頭,“你還不值得,我說了我隻是想看看這世間啊,到底有沒有真正的愛情。”
“你缺愛麼?”千雪忽然問道。很奇怪,從剛才她醒過來之後一切都變得很奇怪。千雪可以肯定自己不認識這個男人,之前也沒見過他,但是這種熟悉感是怎麼回事?即使橋姬作惡多端,但是白衣男人的話是那麼欠扁,好像在故意挑釁——可是千雪卻知道他是在實話實話,他真的沒有把橋姬耍著玩,他真的隻是想看看,什麼才是真正的愛情……
奇怪,為什麼自己會,這麼熟悉這個人?這個看起來玩世不恭的,性格惡劣的男人。
橋姬憤然的跨前一步,卻被僧人攔在了身後。僧人抬起手放在了橋姬的臉上,他緩緩用手指勾畫著橋姬嬌媚的臉龐:“阿橋,別去。”
“和也!是他把你封在了橋下麵!這麼多年我們一直在一起,可是我卻從未發覺……”橋姬目光哀傷,“是我的錯……”
僧人搖搖頭:“阿橋,不要再殺人了。”他頓了頓,像是猶豫了一會,才緩緩說道,“我活不了多久了——其實我早就死了,隻是一抹遊魂而已,現在馬上就要散了。我不能再看著你了,以後你要自己保重,好好活下去,然後去投胎吧,投胎你就可以喝了那碗湯,忘記這一切了。”
“我不要!”橋姬尖叫,“我不要!你說了要和我在一起!我之所以不投胎就是怕忘了你!我怎麼能忘了你啊!”
“嘖,前緣盡斷,各奔東西。”白衣男人忽然說道,他抬手甩出了一把十二枚黃金的算籌,算籌們在半空中緩緩的上升,翻了一個個兒,又急速的下落。就在算籌們落下來的時候,白衣男人已經成竹在胸。他撐開了扇子,甚至不等著算籌們落地,結果出來,就這樣慢悠悠的開口,篤定他說的一定是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