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是不後悔了的好。先生去哪裏,我便跟去哪裏。”
他眸子暗了暗,仍舊是笑,“那便同我走罷,某人到時可不許賴皮。”
她應下的爽利,抓過顧詡白的衣袖,觸手是日光下衣裳洗過後幹燥的觸♪感,柔軟清香。恍惚覺得眼前波光瀲灩,那時唇畔顏色愈發灼灼,手陡然一滯,他的衣袖便從掌心裏逃開去。
買了兩匹馬,兩人前後相隨,直至夜色侵透半天,星子隨意灑落天幕,這才安穩下來。
夜不入林自然穩妥,但此時入林過大半,隻得在林間劈開一處空地,撿柴堆火,半天才將其引燃。蔓蔓火光攀上來,將半側身子烤出暖融融的味道。
花別枝左右無事,隻得托腮看著顧詡白忙著備寢。
“先生,素雲宗是不是得罪了人。”她輕聲問道。
顧詡白怔了怔,道,“何以見得?”
她沉思片刻,“自打我出山以來,刺客遇見不少,但像今日這般大張旗鼓的倒還是頭一回。原來離哥哥出門在外,也是時時遇著這些的。”
素雲宗根係紮實,若是朝廷想要一夕拔除,全然是不能的。但木秀於林,危危欲傾。
“我實是不懂為何那些人如此執著,若說非要取我的命,但我同他們無緣無故,總覺得不甘心。”
顧詡白神色澄定,緩緩道,“今日的事,不是對你,而是對我。大概他們早已知曉我們來此的消息,自然是等候多時。”
刹那間福至心靈,在心中鬱鬱瑟瑟的念頭此時終於有了答案,她驀地抬起頭來,隻聽見自己清冷寡淡的聲音,虛浮的不像話。
“那人,是要我來南琬的罷。”
“是。”
從一開始將焉留納入漁網,繼而烹食,中毒,找尋解藥……這一切,隻是為著引她來南琬。
費盡心思步步為營到底是為何?她平素長在素雲山,與凡世本無瓜葛,但幕後的那人,為何非要她來此。
南琬多異草奇花,所謂鬆夫人或許真可解焉留的毒,但除此之外,還有什麼?
一道念頭極快的劃過腦海,待要捕捉卻又不見。
“鬆夫人是左堂主的故交。”顧詡白忽道。
故交二字,頗有些微妙曖昧。世間男女若求而不得,愛而不能,往往便彼此退居到故交知己的地步,如此進退自若,不大輕易傷心。
初始他們隻將疑惑傾注在天涯身上,於是途中借故將她調離身畔,原以為行蹤可稍稍掩住,孰料還是逃不開追殺。
“先生,我身上的毒,大抵已經好了。”花別枝道,“這些日子,再沒覺得難過。”
言下之意,便是不去見那個據說性情古怪的鬆夫人,也是無妨的。
顧詡白怎會看不破她這些小心思,隻佯作不懂,“樓主在那裏等著你,這的確是不騙你的。”
她終於還是忍不住,期期艾艾道,“我是好了,便不必叫鬆夫人診治,還請先生幫我說說。”
顧詡白唇角彎了彎,道,“毒解沒解,自然不是我說了算,我倒是可去買了蜜餞給你。”
花別枝苦著一張臉,扯過鬥篷將自己裹了裹,借著暖融融的火光歎了口氣。
“小小年紀,哪來的這麼多愁。”顧詡白噙了笑意,往柴堆上添了幾枝柴。
花別枝良久沒作聲,枕著包袱臥在柴堆旁,定定的望著隨風不斷往高處攀升的火光,隻覺得臉頰燙得如同剛剛剝開的煮雞蛋,手搭上去隻是熱。
林間夜宿,借由火光,夜出的獸便遠遠的避開,輕易不再靠近。顧詡白望著她因疲累漸漸合上的眼睫,終是連自己都意識不到的淡淡的笑看著。
在他以為花別枝已然睡過去的時候,卻聽聞她低低道了一聲。
言語極輕,被木枝燃燒的聲響蓋過,未等他開口,便聽花別枝又開口喃喃,“先生,那畫上的人長得可好看。好看得很,卻不怎麼像——”
“唔,著實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