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雁芸隻叫了兩聲,羽嘉言就醒了。他睜開眼睛,目光中充滿了茫然和無措,在睡意惺忪之下,顯得柔軟而幹淨,純粹如涓涓流淌的溪水。
這一刻的他不是爭權奪利的心狠手辣之徒,也不是苦心算計的貪婪者。他隻是一個脆弱無助的男人,像是回到了孩童時代,將自己最真摯的一麵完全暴露出來。
男人從來都是剛強的意思,他們總要強大起來,要偉岸,要有能力保護自己愛的人。但本質上,他們也是人,也有自己脆弱的地方。但是這樣的一麵都被隱藏起來了。
季雁芸冷不防看到他這樣的表情,被巨大的反差給驚呆在原地,一時之間回不過神。
這段時間,即使羽嘉言是病體難支,需要人時時刻刻照顧的,但他仍舊是個冷硬的男人。他的靈魂帶著孤高的冷意,居高臨下地看著周圍的人。但此刻,他居然展現了他的茫然。
季雁芸好長時間才回過神,愣愣地問:“你還有哪兒不舒服?”
羽嘉言看她一眼,桃花眼瀲灩,半眯著:“我手好痛……”
季雁芸如被重錘敲擊,整顆心跟著顫抖。她掀開毯子,把羽嘉言的右手拉出來,雙手捧著。那隻略顯細瘦的手毫無靈魂地落在她掌心,輕輕歪斜著,沒有生機,隻會隨著季雁芸的動作,無意識地晃動。
原來是因為這樣。他所有的心結,其實都在這裏。
這是他第一次提起自己的手。季雁芸也懷疑過,他那麼熱愛小提琴,卻毅然決然地放棄小提琴,轉而專攻作曲,怎麼會一點留戀都沒有,也從來沒有惋惜或者同心的表現。
其實不是沒有留戀,是他太舍不得了,所以才裝作無所謂的樣子、
失去了這隻手,他的人生都灰黯無光了,他活著沒有什麼希望,所以才會斷掉自己的後路,想要自己就那麼死去。
自己居然一直都不知道!我不是愛他嗎!?我為什麼連這些都不知道!?我有關心過他嗎?我所謂的愛和付出,隻是單純為了滿足我自己嗎!?我居然自私到這種程度了!?
季雁芸情至深處,有點失控,她在那隻手上吻了一下:“很痛嗎?”
羽嘉言卻不再說話,目光清明很多,理智也回來了。他剛剛睡迷糊了,生著病所以不經意吐露了真話,一旦清醒,他就開始抗拒,拒絕和季雁芸談自己最在意的事情。
季雁芸喂他喝了一杯水,扶他躺好,看他嘴角緊閉的樣子,心想他一定是很懊悔的。後悔自己失控說出了那樣的話,恨不得能把話收回去。
這麼想的話,他是有多排斥我!?連一句真話、一點心事都不願意同我說。
季雁芸的心和情緒都不平了,之前那麼久被磨得麻木的神經,突然就活了過來,在身體內一點一點地跳動。
季雁芸發現,這個時刻看到的羽嘉言,和昨天的羽嘉言、一周前的羽嘉言並不相同,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少女時期,他還是那個和自己一起練琴的嘉言哥,牽動著自己的心,一舉一動都是少女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