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小菱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和念念的幼兒園老師談一談。反正在她的觀念中，四歲的小孩子是不會接觸到成人之間的事情的，更別說能明白了，還說得頭頭是道。並且，小孩子也不應該如此。
童年就要有個童真的樣子，那麼早熟，這合適嗎？
根本不合適啊！
顧承宣看著她因為窘迫脹紅的臉，反倒是很坦然。不僅僅是坦然，還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他又看看牆腳罰站的慕生，正好對上慕生那一雙可憐巴巴的眼睛，頓時更覺得有趣了。
慕生頻頻望過來，大概是想求自己幫忙解圍的。他對著樸小菱撒潑打滾或者賣萌求饒都用了，但是這些手段今天都沒有用了，不管自己怎麼做，媽媽就是不搭理我。
沒辦法了，隻能向顧承宣求救了。
念念一直在觀察顧承宣的表情，他是打定主意了，如果顧承宣跟媽媽的反應差不多，那我就老老實實地站牆角，等媽媽消氣了再說。但是顧承宣的表情，好像很輕鬆嘛。
沒什麼關係的樣子。
不僅如此，他好像心情還不錯，隔三差五的就要看自己一眼。這不，目光正好對上了。
念念立刻給出了一個求饒的信號。
也不知道顧承宣接收到了沒有，他施施然地看著樸小菱，開口問道：“你這是什麼套路？”
樸小菱的臉還是很紅。被兒子揭穿那種事情，這也太丟人了吧！簡直羞愧，難堪！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自處了。
顧承宣繼續問道：“你該不是，惱羞成怒？”
樸小菱抓起一個抱枕就扔了過來。
顧承宣接住那個抱枕，放下的時候發現樸小菱的臉色更難看了，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壞了，不該接的。
要是給她砸一下，她說不定還能消氣。這自己一手就能接過來那個抱枕，那不是火上澆油了嗎？
顧承宣立刻把那個抱枕撿起來，伸手遞過去，低聲說道：“你再砸一下吧。”
語調略帶了一些委屈，又半是討好的意思。
樸小菱沒繃住，笑了出來，換了一隻抱枕丟過去：“什麼樣子！”
這一下倒是沒多少力道，剛剛好撞進顧承宣的胸前。顧承宣抬手，把那個抱枕攬下來，看著樸小菱：“消氣了？”
樸小菱無奈：“顧大少都這個樣子了，我還好意思生氣嗎？”
顧承宣平時太高傲了，就算是和樸小菱在一起，相處了這麼久，也從來沒表現出過這種樣子。有點點的……軟萌。不再是那個殺伐決斷的人，更像是初涉戀愛，沒什麼經驗的小男生。
樸小菱覺得新鮮，就沒什麼注意力去生氣了。
顧承宣把兩隻抱枕放回原地，在樸小菱頭上揉了揉：“好了，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念念一聽，誒！有戲！顧承宣替我說話呢！顧承宣說話最管用啦！他在家裏是老大，別看媽媽平時氣勢洶洶的樣子，但其實也是怕他噠！別以為我不知道呢！
念念興奮地轉頭，看向那兩個人坐的地方，正好對上樸小菱的目光。媽媽呀，好嚇人，還是好可怕的樣子！
樸小菱：“你看什麼！？轉回去！”
念念立刻轉了回去。
樸小菱戳著顧承宣的胸膛：“這還不是大事兒嗎！？”
顧承宣表示：“男孩子，遲早要懂這些的。不然怎麼樣？你希望他將來泡女生的時候，一頭霧水嗎？”
樸小菱：“……”
我拒絕和這個男人交流。
顧承宣笑笑：“不用那麼緊張。”
樸小菱：“你們家的男人都是這麼成長的嗎？四歲就知道寶寶是怎麼生出來的！？”
顧承宣的表情黯了下來，隨意他輕輕搖頭，說道：“不是。”
樸小菱順口說道：“你看！你都不是這樣成長的！”
顧承宣補充道：“顧家的孩子，要懂得更多。”
樸小菱傻在原地了。
顧承宣解釋：“不過更多的，應該是商業上的事情，跟金錢掛鉤的。還有禮教方麵，要成為一個紳士，或者是淑女名媛。”
意思是，念念其實懂得還是太少嗎？
樸小菱同情地看看顧承宣：“你們顧家的孩子，還真是可憐哦！”
顧承宣指指牆腳的念念：“像他這樣的，生活會很艱難的。”
這個樸小菱倒是明白。在這個環境裏，念念的天真是正常的，顧承宣所經曆過的童年，那才是畸形。但如果是大環境發生了改變，所有人的價值觀都偏向於另一種，那多數人代表的是正義，整個環境中的評判標準也是發生變化。
所以，在顧承宣小的時候，他被逼迫著學那些很很複雜，大人才會學的東西，但並沒有什麼人感到奇怪。因為他們覺得這麼是正常的。那念念到了那種環境中，勢必就會變成非正常的那一個。
顧承宣卻搖搖頭：“不是這麼簡單的。”
樸小菱不明白。
顧承宣想說什麼，最後化成一聲歎息：“沒什麼。那是以前的顧家，現在不同了。”
顧承宣其實是想說，樸小菱低估了大家族之間的殘酷規則，低估了那些人的冷漠程度。慕生這這樣的，並不單單隻是一句“不正常”就可以一筆帶過的。家族不需要無用的人，但家族勢必會出現無用的人，怎麼辦？
糾正過來，讓他變成一個有用的人。
像慕生這種，一定會遭受到非人的待遇，會活得很辛苦，去讓自己變成一個有用的人。好在慕生聰明，真正學習的話，並不困難。
至於那些逼迫都沒辦法改變的人，就會被……拋棄。
顧承宣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起來的。他一直讓自己成為最出色最優秀的那一個，這樣，可以贏得讚美和掌聲，就可以保住自己優渥的生活。
那是很辛酸的曆程，幾歲的小孩子，要考慮幾十歲的成年人才會關注的問題。
但顧家到了顧承宣這裏，已經開始發生變化了。
如果乜有樸小菱的存在，或許他還是和以前一樣，會冷漠殘酷，將顧家的傳統延續下來。但畢竟，現在他身邊有樸小菱，心中有愛。
結果這件事還是被顧承宣插科打諢給糊弄過去了。樸小菱冷靜下來之後，覺得顧承宣說得還是蠻有道理的，自己是太羞憤，所以才會惱怒。要是換一個人，自己也能也不會反應這麼激烈了。
但是這麼羞恥的事情，她自己是不會承認的。
於是最後不了了之，樸小菱喝了點稀粥，回房間睡覺。顧承宣不知道在外間做什麼，樸小菱迷迷糊糊睡了一覺了，看顧承宣還沒有進來，想著他是在忙工作，翻個身就繼續睡了。
一個人霸占一個大床，感覺也是超棒的！
平時睡覺雖然不會擠，但是顧承宣這個人睡覺有個壞毛病，就是喜歡抱著自己。抱得特別緊，從頭到尾都不會撒手。好好的一張大床，他不睡，非要兩個人貼在一起，空出來很大的空間沒有用。
一次兩次還行，時間長了就有點煩了。樸小菱有時候睡到一半想換個姿勢，都會被顧承宣給按回去，一定要他自己抱舒服了才行。
總之就是一定要按照他的想法去睡，也是很折磨人的一件事。
難得今天顧承宣不在，樸小菱舒服地在床上滾了一圈。
而室外……
念念賊頭賊腦地拉著顧承宣的胳膊往前走，他個子太小，顧承宣又太高，以至於顧承宣不得不彎下腰，才能勉強隨上他的腳步。這個姿勢實在是太難受了，以至於顧承宣一路上都在思考，他為什麼要拽住我的手臂？
如果是拉著我的手，或者隻是拉著我的手腕，狀況都會好很多啊！
但念念顯然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他自己走得是蠻舒服的，沒有一點奇怪的地方，也不覺得尷尬。
顧承宣好幾次都想提出來，但是一看到念念的後腦勺，頭頂有一縷頭發隨著他的腳步翹啊翹的，顧承宣就把所有的話都給咽了下去。
算了算了，跟小孩子也講不通那麼多的東西。反正也就是這一會兒，不知道他要去哪裏，他總不至於能跑出去吧？時間不會太長的。
顧家在龍城的老宅是很大的，從前走到後要花上一會兒的功夫。但是X城這裏的別墅就沒那麼大了，也就是一般規格的房子，隻是花園比較大一些，也在合理範圍之內，走路用不了多久。
並且念念完全沒有出去的意思，看方向，是要下樓。
一樓之前是給幼稚園做飯廳和休息室用的，但是最近念念不在這邊念書了，所以顧承宣和樸小菱也沒怎麼關注這裏。隻聽三三提過一次，說是在和這個別墅區的開發商、物業商量，找一個新的校區、
新校區也不知道找到了沒有，隻知道最近樓下安靜了很多。顧承宣不知道慕生帶他下來是要做什麼，就跟在身後，倒是也起了一些興趣。
樸小菱總說，小孩子的世界單純美好，並且是充滿了想象力的。你i和小孩子在一起，永遠想不到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情，因為你猜不到，不知道他腦袋裏邊裝著怎樣的一個美妙世界。
說不定下一秒轉彎，他就會展現給你一個童話。
顧承宣一直不理解，但現在跟著慕生，周圍再沒有其他人，他竟然開始有點期待。
期待慕生給自己一個美妙的世界。
慕生繞過一樓擺放的小床，外邊是餐桌，一排一排的。從中間傳過去之後，慕生還是要往外走。
也幸虧是顧承宣，定性好，能沉得下心。換做其他人，肯定半路上就要問了，你要帶我去哪裏，去做什麼，這一類的問題。但其實孩子並不喜歡別人這樣問的。
如果他想說，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就說出來。孩子不會隱瞞，他們隻會直白地表達自己的喜惡。有想要分享的東西，就會毫無保留地拿出來。
但是如果他們想要給對方一個驚喜，那就會很努力地忍住，等到合適的機會才說出口。如果提前詢問，這會讓他們很惱火的。
顧承宣並沒有想那麼多，他是習慣了這種做事方式，不管什麼時候，一定要自己先有一個結果，才會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