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讓喜新厭舊的奚銳利,在深夜獨處的時候聽了四年。這盤專輯的重要性,自然不用再提。
樸小菱說出那句話的時候,管家的腳步就邁不動了。奚家的事情他都很清楚,他的所有信息都是和奚家老爺子保持同步的。對於奚銳利那段往事,他當然也是知道。
對於那盤專輯的事情,他最近也一直在想。剛開始奚家的人還覺得有點奇怪,樸小菱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很熟悉,似乎是在哪裏聽過。但是仔細回想的話,又覺得陌生,跟記憶深處的那個並不相符。
到底是誰,他們也沒想明白。後來他們去調查樸小菱的時候,雖然隻是走馬觀花地看了一遍,也發現其中某些時間段的關聯。比如樸小菱從顧承宣那裏逃出來的時間,正好就是奚銳利總是往外邊飛的時候。
跟顧承宣有關,還有一個女人牽扯到其中。那就是那盤專輯的事情了。
至此他們才意識到,那盤專輯是樸小菱唱的。因為時間過了太久,樸小菱的聲線有很大的變化,比當時唱歌的時候成熟了一些,多了份女人的魅惑和妖嬈,去掉一點天真。再加上,當時那盤專輯是經過專業修補的,所以他們是會覺得熟悉,但是沒想到是誰。
意識到的時候,奚家老爺子和管家也沒往其他方麵去想。隻知道奚銳利對樸小菱可不是最近才起的心思,不是心血來潮,也不是新鮮一陣子就完了。這份感情是一直存在於他心中的,四年,日日夜夜從未改變。
他們隻想著,奚銳利這麼喜歡這個女人,那要把她留在銳利的身邊,不能放她走。
現在樸小菱提出來了,管家才驚覺,對啊,我們還可以這樣子!銳利聽了四年的CD,觸手可及的是冰冷的CD機外殼,這是讓人絕望而孤單的存在。他要靠著自己的想念繼續聽下去,這種心情,會是多悲傷的?
奚銳利為什麼要在深夜獨處的時候聽那盤專輯,難道隻是喜歡樸小菱的聲音嗎?不,絕對不是。愛屋及烏的心情人人都知道,他是先喜歡了樸小菱,才會對那個聲音迷戀。
現在樸小菱本人就在這裏,實實在在的,就存在於次。她是活生生的人,是奚銳利喜歡的人,難道還比不上一個CD機嗎?
讓樸小菱唱歌給他聽,難道不比成日裏用個音響給他放唱片要好得多嗎?那些音響再高端,再完美,也比不上人聲在耳邊吟唱時所帶來的震撼效果。
管家猶豫了。
樸小菱笑眯眯地看著他:“我還以為你真是心疼奚銳利,恨不得他立刻就能醒過來呢。看來是我想多了。”
管家回頭怒視她:“你閉嘴!我當然希望銳利能早點醒過來!”
樸小菱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誘導,表現得很明顯,所有的意圖都擺在臉上:“但是你看,你們家老爺子為了把我留在這裏,可是拿了K國際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來換啊!你嘴上說著心疼,一點實際行動都沒有,我可不是那麼好打發的。”
管家深呼吸,再深呼吸,努力壓製住自己的情緒,半晌才說出話來,問道:“你想要什麼?”
樸小菱還是笑:“你能給我什麼?”
管家憤怒地撇開頭:“我沒有什麼能給你的!我就是個管家!我什麼都沒有!”
樸小菱聳肩:“那可惜了。”
說完,她施施然地在奚銳利床邊坐下,一臉惋惜地看著奚銳利的側臉,不打算再和管家繼續交談下去了。Jenny詫異,沒想到會是這種僵持的局麵,愣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辦,想過去叫Bess出來。
管家又走回來,難以置信地看著樸小菱:“你真不打算管了?你這麼狠心?”
樸小菱倒是覺得稀罕了:“你看你說的,隨便路上拉個人讓人家幫你幹活,但是不付報酬,你覺得誰肯幹!?”
管家氣急了:“你要錢是不是?我給你錢!”
樸小菱咂咂嘴:“你不是什麼都沒有嘛?你能給我多少錢?我告訴你,我可是很貴的。”
管家嗤之以鼻:“你貴?你迄今為止隻是唱過一盤專輯,還根本就沒署名,你覺得你在樂壇上地位很高嗎?”
樸小菱:“高不高我不知道,反正我沒有混過樂壇。但現在的問題,跟地位高不高沒什麼關係,跟我的心情有關。給不給也看你,唱不唱那是看我。”
“你!——”
這麼厚顏無恥,居然還這麼坦然地就承認了自己的厚顏無恥!!!
樸小菱伸了個懶腰,把目光轉回來,懶洋洋地看著管家:“不過我這個人呢,脾氣好,耐心也好,可以等。你什麼時候想好了,再來找我,也都是可以的。做生意嘛,不能把自己的路給堵死了,對不對?”
樸小菱伸手在奚銳利的臉上拍了拍,感覺沾到了男人皮膚上的油脂,整個人都不舒服了。她把手在床單上抹了一下,讓Jenny給自己拿條新毛巾擦手,這才站起來說道:“好了,你繼續躺下去吧。我走了。”
她邁開步子往外,管家攔住她:“我都說了,我給你錢!不管你要多少,我想辦法給你湊出來!”
樸小菱驚訝地看他:“我什麼時候說我要錢了?”
管家:“……”
樸小菱打趣道:“你看你這人,我手裏有K國際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我缺錢嗎?”
“那你到底要什麼!?”
樸小菱頓了一下:“我也沒想好。你讓我再想想吧。”
管家:“……”
出了主樓,往獨立小樓的方向走,樸小菱暗自心虛,覺得自己沒有被打死實在是太幸運了。今天這樣也是自己有點胡鬧了,管家對奚銳利的感情根本不用質疑,這世界上最疼愛奚銳利的,恐怕也不是奚家老爺子,而是管家、
畢竟老爺子有自己的考量,他還要兼顧這麼龐大的企業,很多時候他也言不由衷,不能表露真情。但是管家不同,他就是一個管家,管好奚家宅子,然後看著奚銳利長大。
自從奚銳利昏迷之後,他比老爺子來的次數還多,這足以證明。
這世上最不應該被踐踏的,就是長輩對待完備的關愛之情。父母的疼愛排第一,除此之外,那些關切也都是這世間最純真的東西。
樸小菱很容易產生代入感,總是想到如果自己的爸爸被別人這樣對待,或者是福伯被人質疑,那會是什麼樣的感受?
自己一定很難過的。就像爸爸始終疼愛小天,福伯對顧承宣的關懷是在行動之中,這都是很深刻的感情。如果他們被人質疑,那肯定心都要碎了。
其實從某些角度來說,顧承宣的懷疑一點都沒錯。他比自己還要了解自己,他知道我的弱點在什麼地方,知道我的性格,也知道,我會心軟。
確實,樸小菱現在已經心軟了。但是,心軟並不代表動搖。樸小菱想,我什麼困難的生活沒有經曆過?什麼心態都出現過了,高興的,激昂的,晦暗的,失落的……到現在,內心這一點小小的憋悶,難道還熬不過去了?
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目標明確,就為了那一個最終的結果,一直去奮鬥。不管做什麼,不管要經受怎樣的煎熬,不管會發生什麼,不管會被人如何責罵。我都要做到。
不為別的,隻為了我愛的人。
隻為顧承宣和念念。為了這兩個人,為了三口之家,為了將來的幸福,現在讓我做什麼都可以。心軟也好,但是不能動搖。一定不能。
樸小菱想的後半夜也沒能睡著,一大早頂著黑眼圈見了那個調音師。調音師對她有點好奇,覺得她的態度很奇怪,但是對她也很有好感。能在深夜體諒對方的人,內心一定都是溫柔的。
關鍵是,能讓我多賺一份工錢的人,都是上帝!
調音師跟她閑聊起來,問了早安之後,說她的氣色不太好。樸小菱摸著自己的臉,隨口說道:“是嗎?可能是昨晚沒有休息好吧。”
正好有個人影走進來,樸小菱回頭看,居然是奚銳利那個私人醫生,記得好像是叫做……
醫生對樸小菱行了一個紳士禮,微笑著說道:“小姐早安,我是Blue。”
哦對!是叫Blue來著。當時樸小菱還想著,這個人的眼睛是藍色的,他的名字就叫做Blue。那我黑色頭發,是不是應該給自己取名叫black!?
不過這都是隨意胡亂想的,自己解悶而已。對於這個男人,樸小菱始終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也說不上好還是不好,總之,覺得他不單純,沒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之前在奚銳利的房間裏,背對著奚家老爺子,他的眼神實在是太有深意了。可惜自己沒看明白……完全不知道他要表達什麼。
現在,他直接過來,是有什麼事情?調音師在這裏,會不會有什麼不方便講的?
那一瞬間,樸小菱的腦子裏就閃過了很多的念頭,一個挨著一個,以至於她麵對blue的時候,神情特別緊張,表情很嚴肅。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場也並不友善,帶了一些敵意和防備。
Blue愣了一下,旋即問道:“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樸小菱看調音師一眼,調音師沒察覺什麼異狀,以為樸小菱是讓他來回答這個問題,立刻接口道:“沒有。琴已經調好了,我的工作結束了。說起來,小姐這把琴很棒啊!我記得之前有過一次展銷會,這把琴好像是當時的壓軸品。”
樸小菱眼睛盯著blue,漫不經心地回調音師:“是嗎?我倒是不知道這回事。”
調音師一邊收起自己的工具,一邊說道:“應該就是那一把了,X城的好琴隻有那幾把,很稀少的。好了,這是我的名片,下次有需要,小姐可以撥打我的電話。”
樸小菱接了名片,親自把調音師送到外邊。她在這裏住,一直沒有什麼安全感,即使和下人的關係都很和睦,但是她還是不能全身心地信任任何一個人。所以小樓這裏是不留別人的,她對奚家老爺子提過,她不要保潔阿姨,不需要有人端茶送水,不用任何一個人圍著她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