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吏部尚書劉仁風的到訪。
劉仁風三朝元老,官聲清廉,自是清流領袖。劉尚書向來不群不黨,在袞王、瑞王之爭中一向置身事外,不偏不倚。
而一個月前,劉尚書竟公然在朝堂之上替簡潼說話,反擊袞王,有心之人早從中看出些苗頭,亦知兩王之爭日益激烈,早晚會撕破臉皮。而劉尚書這在朝中居於要職,在朝外又執掌清流,門生滿天下的三朝重臣是何立場,就頗有些微妙。
此時向來不與官員尤其是皇親貴胄過往甚密的劉尚書竟登門造訪瑞王,這便更耐人尋味了。
然而更讓人吃驚的是,劉尚書到訪次日,京中便傳出消息,劉尚書欣賞探花郎簡潼的學識人品,已將視若掌上明珠的嫡親孫女許配於簡潼。
京中頓時掀起軒然大波,一時之間,街頭巷尾,茶坊酒肆,所有人都在談論這樁婚事。
有人說兩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和。
有人說簡潼乃新科探花,入了瑞王幕中,已是連連高升。如今又攀上這門親事,更是如日中天,前途不可限量。
真正有心人早從中看出,袞、瑞二王已成對立,大變在即。
而劉尚書便是已倒向瑞王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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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你可威風了。”張冀長與簡潼二人走在街上,張冀長說道:“你們這科是皇上登基後開的恩科,極受皇上賞識。”
“那狀元郎自是平步青雲,短短數月便爬上了翰林院大學士的高位,深受皇上重用。”
“榜眼張端張大人為人剛直不阿,又極有才幹,如今已外放,做了一方父母官。”
“而最風光莫過你,”張冀長笑道,“本身便受瑞王賞識,如今又與劉尚書家結了親,之後定是連連高升,隻怕用不了多久,入閣拜相都不成問題。”
簡潼被他說的不好意思,又被提起自己的婚事,更是羞赧,斥道:“胡說什麼!我與劉府小姐……”說著又想起不久前在某宴會上曾有一麵之緣的劉府千金,當真是容貌端麗,形容典雅,大家閨秀,名門之後。想到此,又更是赧然。
張冀長看他這樣,更是忍俊不禁:“怎麼?這便害羞了?”
簡潼不覺臉紅,道:“隻怕我家世貧寒,才疏學淺,辱沒了人家。”
張冀長正色道:“哪裏話?我兄弟長得一表人才,又學富五車。無論人品相貌,學識才幹,在這瀲京城中那一樣不是數一數二?入京數月,不知將這京城中多少女兒家的心都勾了去。”
簡潼聽他如此講,更是俊臉通紅,一雙清亮美目低垂著,頰生紅暈,連小巧的耳尖都透著赧色。
看在張冀長眼中,更覺這簡潼俊美無儔,讓人移不開眼去,便感歎道:“小潼這容貌兒時便是極好的,當時在贇沛閣中便是出了名的。現在長大了,更是俊美。”看簡潼被他誇的頭更低了幾分,張冀長不由又哈哈一笑,繼續道:“也不知你們簡家是如何生養,怎生出這般俊秀人物?我記得你還有一個弟弟,當年也在閣中,那相貌也是閣中出了名的美人胚子,隻是後來傳說也沒了蹤影……”
簡潼聞言,豁然抬頭,不敢相信:“你說……什麼?我……我還有一個弟弟?”
自從見到張冀長拿出跟他一樣的銅鎖片,他便有些懷疑自己的身世。而後張冀長常常跟他講寫贇沛閣中之事,一些細節、場景,常讓他依稀覺得熟悉莫名,但又渾記不起,又總覺得哪裏不甚分明,便也存著疑慮。
而今張冀長竟又提起自己有一個弟弟來……
張冀長愣了一下,道:“你當真不記得了?”看簡潼擰著眉頭苦苦思索,不似作偽,便又道:“當時你弟弟跟你同時從閣中消失,音訊全無,我還道他是跟你一起走了。”
簡潼默默搖頭。
張冀長又想想,道:“我記得當時你弟弟也是跟你一同入的贇沛閣,隻是並不在武部,是在……曾聽你說是在暗部。你也知道,暗部在贇沛閣中最神秘的一處,即使同在閣中也不知道他們是做什麼的。所以我也從未見過你弟弟。”回想起過去,張冀長又不由輕笑:“倒是你,曾不顧閣中規矩,偷偷去看過他幾次,之後被教習師傅狠狠罰了。”
簡潼依舊沉默不語。
張冀長望望他,緩緩道:“我記得,你曾經說過,你弟弟叫小漓。簡漓。”
“簡漓……簡漓……”
簡潼喃喃喚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極力回憶,腦中似乎飄過一些熟悉的片段,但在即將抓住時,卻又輕輕飄走,捉摸不定,隻想得腦袋又開始昏昏沉沉疼了起來。
張冀長在一旁看著他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眉頭又皺起,顯得頗為痛苦,便有些後悔自己幹嘛要無緣無故提起簡漓的事?忙寬慰他道:“你也不要著急,記不起來便不要勉強自己。現在贇沛閣歸殿下執掌,回去後咱們再去問問殿下,或許殿下知道小漓的下落,或是閣中留有記錄也說不定。”
簡潼聞言,稍稍安了心,放寬了心後隻覺頭痛也減輕了不少。
張冀長又道:“先別想這麼多了。”抬頭望望,二人已走到一處書齋門外,便道,“你不是來找幾本集子的嗎?這便到了,我們先進去吧,小漓的事待以後問過殿下再說,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