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嘶鳴一聲,前踢高高揚起,生生停了下來。身後的五百府兵也停了下來。
“冀長……”簡潼策馬來到他身邊,望著他麵上一派擔憂神色,與他一起望著前方
眼前便是稽騮山,遠遠便望見山坳中傳出火光,映紅了黑沉沉的天幕。有喊殺聲從山穀中傳來,隻是聽著那些聲響遍可猜測遠處的戰鬥又多激烈,張冀長的心也隨著這聲音沉到了穀底。
先原地安頓了下來,張冀長命幾名士卒前去查探。不一會兒,幾人回來了,並帶回來幾名丟盔卸甲,一身狼狽的兵勇。
其中一人顯是認出了張冀長,撲上前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號起來:“張將軍!”剩餘幾人也撲倒在地一陣嚎啕。
張冀長皺皺眉,止住他們,喝道:“我且問你們!前方山穀裏到底發生了什麼?陳亦鳴將軍如今安在?!”
那幾人抽抽噎噎地止住了哭號,這才將稽騮山穀中發生的事說了出來。
原來他們接到瑞王軍令,急急忙忙啟程向稽騮山行去。陳亦鳴帶著他們趕到稽騮山,派人查探了那兩萬西南軍正駐紮在山穀中。陳亦鳴率人衝進了山穀,正欲一舉殲滅敵軍,隻見山穀中密密麻麻排著大小營帳無數,卻空無一人。待他發覺不對勁,命人撤出山穀時已是來不及。
這山穀中入口狹窄,四麵環山,他們進了山穀才覺出不對,待要撤出時穀口退路已被敵軍截斷。
陳亦鳴心知不妙,慌忙要衝過去搶下穀口,正在此時,四麵山上殺聲頓起,火光衝天,埋伏下的兩萬西南軍現了身,向穀中投射火箭。原來穀中帳篷、營寨亦事先塗上火油,遇火即著。
一時間,山穀中已是一片火海。
無數士兵身上被火點燃,慘嚎著倒下。亦有人直接被山上的箭矢射中,悲鳴著倒地。這稽騮山穀中,一瞬間變成血與火的修羅場。是瑞王軍士兵的地域。
陳亦鳴暗歎一聲大勢已去,一麵拚命擋格著火箭,一麵率人繼續向穀口衝去,想殺出一條血路。然而敵人有備而來,早用巨木堵住穀口,四麵山上箭矢又密,陳亦鳴幾次衝殺,都未能成功。五萬瑞王軍被困山穀中,任人屠殺。
隻有少數士兵逃出山穀,又被埋伏在山穀外的西南軍截殺。瑞王軍鬥誌已是,早棄甲曳戈,四處逃竄,被身後的西南軍圍捕宰殺。
張冀長麵前這幾人就是萬幸逃出來的那些人之一。
張冀長一臉沉痛,雙眼盯著遠方天幕,眼睛都被染上火色,仿佛也有兩團火在熊熊燃燒。
咬咬牙,他揚起手中馬鞭,正欲下令手下五百人跟他一起殺進穀去,營救陳亦鳴與那五萬精兵。喊聲尚未出口,卻被人拉住胳膊。
他回頭一看,隻見簡潼正死死拉住他高高揚起的胳膊,眼中含著淚,衝他搖搖頭。
張冀長當然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那兩萬西南兵早有防備,袞王使的好計謀,定要全殲瑞王軍,穀外定有伏兵,專等瑞王援軍一到,更將瑞王手下力量一舉滅盡。
更何況他這區區五百人,又能做得了什麼?
然而他能怎麼做?陳亦鳴正在穀中拚殺,瑞王軍正慘遭屠戮,而他卻隻能在這裏坐視不管,束手無策?
就算知道勢不可為,就算知道自己去是送死,他又怎能袖手旁觀?
“簡漓,放手。”
簡潼見他一路毅然,更是悲痛,眼淚都要流下來了:“冀長!不可以!你知道你去了也沒有用,隻是白白送死!”
張冀長一把甩開他,吼道:“那你要我怎麼做?在這裏眼睜睜地看著我們的人被袞王那混蛋殺光燒光?我們就什麼都不能做?”
這一晚,他已經受夠了。先是知道童僖的真正身份,接著便是發現童僖身份已暴露,被袞王抓了起來。然而他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不能為他做。他想衝進袞王府去找他,救他出來,保護他不再受任何傷害。可是不行,他不能,他去了唯有送死,更救不了童僖,也幫不了殿下。
他隻能以大局為重,聽令前來救援稽騮山,希望能保下瑞王這五萬精兵。有了這些力量,瑞王才能與袞王抗衡,才有機會去救童僖。
可是眼下陳亦鳴中計被圍,五萬瑞王兵命在頃刻,瑞王基業幾乎傾頹,他卻什麼都不能做!
他恨透了這樣的無力感。他恨透了這樣什麼都做不了的自己。
“冀長!你冷靜點!”簡潼聲音哽咽,卻絲毫不肯讓步,“你想想殿下!”
聽到殿下的名字,張冀長似是冷靜了些,簡潼繼續說道:“你想想臨走時殿下說的話,再想想許臻說的話。我現在才明白……殿下早知道來不及了。他早知道,我們趕不上救亦鳴。但是他還是把我們派了出來,不是為了救那穀中五萬精兵,更不是為了送死!他是想我們逃出來,想我們保留下瑞王府這最後一點力量……”
張冀長身子劇震。
簡潼隻覺心中苦澀無比,眼淚已流了下來:“若是連我們都死了,那才真的是一敗塗地。到那時候,你讓殿下怎麼辦……他怎麼辦?誰去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