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朧轉目凝望馬臀上的銀釵,倏地麵色慘白。她不敢呼疼,合血吞下唾液,縮著身子躲向碧桃背後。

“若不是你,怎會有這等慘事?”梵天叱喝著欲拉過月朧打罵,車內為王氏包紮的傾國推開廂門,凝眉道:“行了,回去再說。”

梵天回視傾國,稍稍收斂怒意,跳上馬車坐入廂房,順手閉攏木門。

月朧目送著馬車打道回府,隻能屈就與丫鬟們同座一室,忍著衣物的濕冷,憂心地想著將受的嚴懲。往日有伯母幫著她,而今對方生死未蔔,她還能靠誰呢?想著想著,她又落下淚滴。

“秋霜死了。”

沈悶的車廂內響起顫栗的嗓音,碧桃抬起驚恐的眸子回顧眾人,突然拉著春風的胳膊質問:“你也聽到了對不對?侯爺他說,把秋霜踢開。是不是,是不是?”

“碧桃夫人,你多想了。”

聞言,碧桃一把甩開春風,罵道:“對,你當然不會聽見,你是侯爺的婢女。可我聽得明明白白,看得清清楚楚。秋霜可以不死,但侯爺把她踢開了,踢下懸崖!”

“碧桃夫人,這不是你該說的。”夏雨提點道。

“你閉嘴!”碧桃喝道:“如今,還有什麼說不得?冬雪死了、蓮葉死了、秋霜死了,那麼接著呢?是不是該我了?侯爺啊,侯爺!秋霜跟了他十年,她有多忠心,誰都知道。可是得到什麼?侯爺說,把秋霜踢開!”

春風悄悄窺探著車內之人的神色,勸說:“碧桃夫人,你是主子的妾室,言行須得謹慎。”

碧桃深深打量著春風,瘋笑道:“妾室?侯爺心裏隻有他的傾國夫人,其他的都不是人!春風,你不愧是侯爺的貼身丫鬟,冷心冷腸。秋霜,怎麼說亦和你同處了十年,難道她這麼死了,你都不傷心嗎?”

“這是命,怪不得旁人。”

“不!她是被侯爺踢下山崖,被傾國害死的!”碧桃摟抱著臂膀,不住搖頭道:“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府!我不想死!”

碧桃猛地拉開廂門,下一瞬卻被春風用茶壺砸上後腦,昏倒於車廂的木板之上。春風環視眾人道:“碧桃夫人因秋霜的死,心痛成顛。她說得都是瘋話,你們聽明白了?”

“是!”在座都是聰明人,自然知曉明哲保身之理。徒留月朧駭然瞪視著春風,內心的苦悶慌亂糾結成一團。秋霜的死、王氏的傷、碧桃的瘋……她釵刺馬股之時,何曾想到會鬧成這般?然此時後悔,於事又有何益?

後車之事前騎未知,隱隱聽得女人的嘶喊,廂內之人亦無心理會。傾國撕開布簾為梵天裹傷,男人背靠車廂俯首看著王氏,稍息閉目長歎,轉而凝視傾國道:“剛才那一刀,沒有伯母擋著你也能避開,對嗎?”

“或許。”

“或許?”梵天挑眉睨視著傾國,深沈的眸底閃爍著悲慟。

“沒試過,我怎敢托大?”傾國丟開濕漉漉的衣物,披上車內備妥的薄毯,淡然道:“幸虧殺手已是強弩之末,雖害人重傷,卻沒一擊斃命。”

“傾國!”梵天怒喝著抓起傾國的手腕,輕責道:“伯母是為你受傷,你說的何必如此無情?”

“為我?”傾國搖首譏嘲,直視梵天道:“侯爺。王夫人挨這一刀為了誰,別人不明白,你還不明白嗎?”

梵天冷冷地望著傾國並不應話。

傾國勾唇哼笑道:“你是不是後悔,沒把我摔下懸崖?”

梵天無奈地歎息道:“事到如今,你何必再試探我?斷崖的險境,殺手的突襲,我知道你都可自救。可你為了試探而不動聲色,我們這些旁人卻快了一步出手。說救你,不如說你讓我搭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