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之戰前後曆時半年,長安朝廷取得一個不完美的大勝,本來長安朝廷可以將白波軍留在南陽,以此為契機侵吞新野諸城,但全因大都督陳道的個人原因,導致南陽之戰草草收場。
時至六月中,陳道勉強可以下地行走,便立刻命令司隸營走武關返回京兆尹。
商縣境內官道,大都督車馬在前,司隸主帥走馬在後,從旁有李嚴、伊籍等一眾文武。
長安朝廷對待降者有套不成文的規矩,凡是指揮將領及降地大戶文要都不得留在戶籍地,需在朝、在其他州郡曆任數年後,方才可以返回原戶籍地任職,譬如涼州的一眾降將多數在並、荊任職,這也是為了防止降者心懷不忿,自生內亂。
“咳咳咳,孟起,讓李嚴、伊籍上車。”車馬內傳來陳道微弱的聲音。
“是,先生。”
馬超抬手叫停車馬,轉頭喚來李、伊二人,命二人登車。
李、伊初入車,見陳道斜靠於馬車內側,雙腿蓋一絨袍,麵寡唇裂,手持一卷,乃莊子內篇。
“二位請坐。”陳道抬卷道。
“多謝大都督。”
李、伊二人跪坐於陳道麵前,皆不敢抬頭對視陳道,這位雍漢大都督代表著天下文士的氣節,亦是天下武將追逐的最終目標。
“二位不必拘束,貧道身體欠佳,有失態之處望二位見諒。”陳道輕撫山羊胡,觀察二人神情。
“臣等不敢,今臣等能為朝廷所用,是我等的榮幸。”敗軍之將不敢言勇,此乃常態。
“哈。”陳道搖頭一笑,抬手摸向腰間,卻空無一物,隻得止了飲酒的念頭:“貧道知爾等頗有怨言,天命大宗之言已成了諸家借口,說起來竟變虛偽可笑,貧道腦子慢,一生隻能做一件事,更無法理解其中可笑在何處?”
懷揣私欲之人當道,坦蕩君子掩行,當所有的事情覆蓋了一層名利,那齷齪之心也就隨之而來,總會以己度人,由羨轉厭。
“臣等不敢。”李、伊二人仍不敢辯。
“罷了,貧道無自證自辯之癖,爾等安坐吧。”陳道轉頭看向窗外山景,他從來不敢自樹高大,隻是堅持著初衷罷了……
七月初,陳道返回長安,雍帝親自相迎,二者寥寥交談了幾句,多是劉協口出安慰,並允諾陳道在家休沐養傷,直至陳道想上朝的那一日。
繼,陳道乘車走街,見街麵潔淨,時有吏者巡街查視,以防疫情反複。
一個時辰後,陳道看見了熟悉的府門,門前掛縞素,左右有衛士巡邏。
“大都督!”眾衛士見車即拜。
“扶貧道下車。”
陳道沉浸了兩刻,沙啞開口,終是避無可避。
“都督小心。”衛士攙扶陳道下車,陳道拄杖登階。
衛士剛想上前幫助,立即被陳道製止:“爾等都回去吧,貧道怎會不識自家門戶。”
“踏踏踏。”
木杖一次次重重落在石階上,陳道艱難入門,此間距離勝過千裏征途,江南塞北。
後方甲士望著一瘸一拐的背影,多是淚染衣襟,隻歎上蒼不公,這種守護了萬萬黎明的大英豪為何不能讓他闔家圓滿,與妻白頭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