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骨子裏,甚至為他生為他死,除了愛情,她的生命中還有很多更為重要的東西,她不願永遠被束縛在那座華麗的牢籠中。
於是,為了離開皇宮,也為了報複,夏暮兮以自己的死亡,設下了最後的一個局。
她是上吊了,她是身子僵硬了,可是卻沒有死。
因為夏暮兮在自縊前,吞了一截特質的銅管,當銅管卡進喉嚨的時候,自然有氧氣順著銅管到達胸肺,人不管吊在空中多久,都不至於完全氣絕。
所以,夏暮兮當時隻是昏過去罷了,而她事先又已經服下可以令人渾身僵硬的藥,這才做出假死的症狀。待入殮之後,再由素和皇子想辦法偷龍轉鳳,將她送出宮外,安頓在這裏。
之後大力敲擊後背,自然會將喉嚨中的銅管取出,夏暮兮便會清醒過來。
而小包子更是在端雪宮中走水的時候,與一個死嬰掉包,反正被燒死的人隻剩一具焦黑的骸骨,根本分辨不清死因,這招偷梁換柱方才得以實現。
“墨兒……”素和皇子見她愣神,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微微笑道,“在想什麼?”
夏暮兮這才反應過來,低頭發現楚靖寧正含著自己的手指睡得香甜,她無奈的笑笑,將小包子的手指抽出來,又給他蓋好被子,方才長舒了一口氣,轉身從床邊的架子上取出一個包袱。
“這是……”素和皇子見夏暮兮將包袱遞過來,有些疑惑的接過來,打開一看,不禁怔住。
那是一件男式長袍,素白的底料,樣式卻有些奇特。
“我不知道該送你些什麼,”夏暮兮笑了笑,“於是就縫了一件衣服……這是我第一次做衣服,做的不好,你也別嫌棄……”
素和皇子鼻頭一酸,心中悵然若失。他深深的望著她,良久方道:“墨兒,你……你真的不隨我回去了?”
夏暮兮笑著搖搖頭。
“你是不是……是不是還愛著他?”
她眼神有一瞬間的恍惚,卻終究什麼也沒有說。
“我開始後悔當初的決定了,”素和皇子盯著她,道,“倘若我沒有告訴你事情的真相……”
“真相總會知道的,隻是時間的早晚而已,”夏暮兮勉強笑了笑,“與其越陷越深,倒不如抽身而退……”
“愛他又怎麼樣?我們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所追求的東西也不一樣,我看重的是自由與情誼,而他……最重要的想必還是祖宗基業和黎民百姓,”夏暮兮的眼神黯淡了下去,“這段時間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他的抱負太大,我根本不可能跟上他的腳步,倒不如心之所向,活的自在的好!”
她的眼眶有些紅,似乎不想讓素和皇子看見,於是轉過頭,深吸一口氣,待心情平複之後,方才淡淡道,“這是我的選擇,你也不必為我擔心,我會活的很好的……”
慕容素和知道,夏暮兮隻是送客的姿態,或許這一麵過後,就會江湖相忘了……那一瞬間,他的心情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有些苦澀、有些惘然。到頭來,千言萬語都隻化作一聲呢喃:“墨兒,你會忘了我嗎?”
“怎麼會?”夏暮兮的聲音也甕甕的,“你永遠是我的朋友,永遠都是……哥們!”
這句話慕容素和並沒有聽懂,但是他卻理解了其中的含義。他知道,就像她和楚桓有緣無份一般,他們之間是沒有可能了,在她被送進大胤皇宮的時候、在他沒有能力保護她的時候、在她失去記憶的時候,他們之間的緣份,便已經煙消雲散。
慕容素和離開的時候,終究忍不住轉身向她道:“那人為了你,廢了選秀製度,你若是有一日……我想他心中還是愛著你的……”
天際飄過幾絲無根無源的殘葉,夕陽如火,將雲靄灼燒成大片絢爛的紅,那鮮豔到了極致的顏色,仿若妖冶的曼珠沙華,在奈何橋下大鳴大放,襯著溯流的忘川河水,靡蔓連枝,灼灼其華。
恍惚中,依稀還是那年桃花林中,黃昏雨後,零落的花瓣如霧氣般彌漫在風中,俊美的男子抓住她的舞衣,言笑晏晏問她是誰。
夏暮兮閉上眼睛,有淚,順著眼角,緩緩滑落下頜,唇角卻略過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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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陌上花飛,京城五裏的桃花塢,花團錦簇,一片喧囂塵上。
一個有著雙狹長狐狸眼的男子,一襲白衫站在桃花林外,眉頭緊鎖,臉上滿滿的全是緊張的神色。
他的手中,緊緊攥著一枚玉石的墜子,大紅的流蘇垂下來,在風中飄搖。這玉墜子通透的很,一看就是上乘的東西,隻是上麵滿是汗漬,男子攥著玉的手,都在微微顫唞。
“公子?”旁邊一個身穿大紅長裙的女子,一臉擔心的望著男子,“您不進去嗎?”
“她真的在裏麵嗎?”男子的聲音甕甕的,有些近鄉情怯的感覺。
“暗衛的消息,應該不會錯,”女子輕輕的回答,語氣中卻充滿了恭敬,“主子她……她就在裏麵……”
“三年了……”男子感歎一聲,“當初撿到這墜子的時候,我就知道,她沒有死,可是找遍了州州府府,卻原來她就在我的眼皮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