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首次出擊-第八章 首次出擊(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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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一次捕捉到他背影的時候,他已經穿過了正亂糟糟向下撤的散兵線。那場麵十分不協調,一個人在向上急進,而其他人在向下奔逃,就像是一場音階錯亂的合奏。
機槍的彈著點離常龍越來越近,常龍不得不更多的匍匐前進,顯然他已經被發現,但好在大概隻是發現而已,還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因為過於紛亂的潰逃,過於紛亂的目標大概同樣也讓那個機槍手眼花繚亂了。
機槍停歇的間隙,常龍又向前衝了十米,終於在一塊凸起的岩石後停了下來。在他前麵大約5、6米處,那個受傷的家夥還一直嚎叫著。
常龍依著岩石緊貼地麵背過身來,取下了背上的M72A6,拉出內筒鎖定擊發後放在一邊,從岩石一側的縫隙裏向上觀察著,大概在測距、側風。
此時那個受傷的家夥突然停止了嚎叫,在我由於緊張而不住顫抖的瞄準鏡裏,他那張因為疼痛和恐懼而變形的臉以一個不可想象的角度扭轉向下,兩眼直勾勾盯著常龍側身的那塊岩石。
他發現了常龍。
或者說他聽見了常龍的小聲呼叫。
我把瞄準鏡再次轉向常龍,他正在岩石縫裏向那個因為吃驚而暫時忘記了嚎叫的受傷的家夥做著手勢,大概是告訴那個家夥,他將從那個位置射擊,讓他緊貼地麵,注意保護自己。
就在那時,機槍子彈卷過去,打的常龍麵前的岩石火星四濺。
距目標不足60米的抵近射擊,暴露在機槍火力下。
那家夥又開始嚎叫起來,60米的抵近射擊,66毫米的強化高爆火箭彈將從自己身體上空不足2、3米處飛過,烈性炸藥將在距離自己不到50米處爆炸,我感覺那嚎叫聲裏摻雜的無法置信和更為絕望的恐懼。而此時,除了那挺機槍外,山坡上漫無目的的還擊全都停下來了,甚至連退卻也停了下來,我感覺這塊偌大的戰場隻剩下常龍這一個聚焦點。
機槍手似乎也感覺到什麼,子彈刮風般吹向常龍的位置,常龍調整了一下身子,找了一個比較舒服的位置爬下,拿過一邊已經抽出內筒鎖定擊發的M72A6。
我的視線被汗水模糊,手再也穩不住瞄準鏡。
機槍驟然停止,幾乎在同時,常龍猛地支起身子單腿跪立,而在那一瞬間,我也不受控製地跳了起來。
M72A6吐出一團火焰,66毫米火箭彈發動機點火,拖著白色的硝煙從發射管中衝出。
爆炸,劇烈的爆炸。火焰、濃煙挾裹著飛濺的碎石籠罩了小山頭。
常龍在我視線中消失了。
“上帝,那個瘋子做到了!”
說實話,我不知道那時的自己去了哪裏,它是我關於那段經曆記憶的一段被粉碎的空白,無論嚐試使用什麼方法,都無法恢複。我想或許我應該相信魂魄那種東西,所謂人,可以拆分成肉體和靈魂兩部分,兩者相融即為生命,一旦魂飛魄散,即為死亡,但也有離魂那種情況,魂魄暫離了肉體,出去轉了一圈又重新回來,那時,雖然不至於說死亡,但是作為完整的人大概是不存在了,無感無覺,無知無識,我想那段無法找到的空白記錄大概可以這樣來解釋。
後來常龍開玩笑地說那很像是光暈彈造成的效果,它爆炸後會產生一種異常強烈的閃光,那光不會灼傷你的眼睛,但能造成你的瞳孔瞬間放大,使人在短時間內喪失意識,所以那種類似於手雷的玩意兒常常用於抓捕。
不管怎樣,我當時大概就是處於那種空白的離魂狀態。至於什麼時候我的魂回到了肉體,我也不能確定,一秒、兩秒,或者一分鍾、兩分鍾,甚至一小時兩小時都說不定。我回來後,發覺自己不知何時跳上了被作為掩體的岩石,眼前是濃煙彌漫的山頭,書生在身邊拽著我的胳膊叫著:“上帝!他做到了,那個瘋子做到了!”
我撒腿就跑,在亂石野草中幾乎手腳並用,我越過德隆作為臨時指揮地的那個凹溝,他似乎衝我叫,但我什麼也聽不見。我衝過那條已經不成為線的散兵線,那些驚魂未定的家夥剛剛從突如其來的打擊中回過神來。很快,自己感覺是眨眼間,我便衝到了常龍發射火箭彈的那個位置,那讓我感到驚異,帶著渾身上下近40公斤的裝備,衝過一段絕對不算是平緩的山坡,我的腳步竟和我的呼吸一樣的輕鬆。那讓我不禁又想起了紐約那個清冷的早晨,暮靄沉沉中兩個跑步的背影,不過那個疲憊的背景已變得輕鬆強健,同那個帶風帽的背影一樣,擺臂、闊步、一往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