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瘋狂死亡日-第十一章 瘋狂死亡日(61)
61
應該是那個俘虜。
那是在一個月前我們參與的那次“雷霆行動”中,那家夥和其他七八個人被一支遊騎兵分隊從大山中一個破敗的村子裏抓出來,據說是潛藏的塔利班,他們被套著頭套,反捆著雙手,在遊騎兵的推搡下從正在休息的我們麵前踉蹌而過。而之所以對他有印象,是因為獨有他一直在不知疲倦的叫罵著。
“匪徒,你們這幫匪徒!真主會懲罰你們的!”因為套著頭套的緣故,他發出的聲音有些含混但是卻異常堅定:“塔利班搶我們的東西,你們卻殺我們的人,你們比塔利班更壞!畜生,媽的嗜血的畜生!”他邊罵邊扭動著身軀掙紮著,那終於惹惱了旁邊帶著骷髏防彈麵罩的一個遊騎兵,遊騎兵衝上去,一把扯下他的頭罩,對著他臉就是重重一拳,他仰身倒下,恰恰倒在我腳邊。
蓬亂的頭發,營養匱乏的膚色,布滿了淤青腫脹變形的臉,不過,胡子倒修剪的還算整齊,深陷的眼眶裏一雙大眼因為憤怒而格外炯炯有神。他艱難翻過身,企圖爬起來,視線恰好與我相遇:“畜生!”他嘴裏噴著血沫,眼裏的火燒灼著我:“你有妻子嗎?有孩子嗎?你有家嗎?”由於近在咫尺,所以我確定他一定是在問我:“有嗎?媽的,我有!可你們殺了他們!現在我什麼都沒了!沒了!”他發出一聲狼一樣的幹嚎:“畜生!”我恐懼地向後挪著身子,生怕他狼一樣撲上來,好在那個遊騎兵一腳跺下去,他的臉被狠狠踩在地上,但那並沒有讓他閉嘴:“畜…生…,殺、殺了…我,否則,我…真的…會成塔…利班…一個個…殺光你…們…”
就是那個俘虜,雖然他就像從地獄裏歸來一樣幾乎已經失去了人形,但當他的屍體從我身邊被拖走時,他已失去生命力的大瞪著的雙眼中分明噙著曾經讓我恐懼的憤怒,他仿佛還要質問我“你有家嗎?”。
就是他。
其實從他被押上場,我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然而大概是由於他身體消瘦的過於迅速,使我總是想不起來,之後隨著岩石用沒有帶拳套的拳頭一拳一拳重擊那張臉,隨著一聲聲慘叫,我試圖在記憶庫裏尋找那個印象的心情就越來越沒有了。
那簡直就是殺戮。
起初,當主持拳賽的毒蛇宣布岩石和常龍的正式比賽前有一個熱身時,我還算饒有興趣,希望以此多少讓自己適應一下這裏的氣氛,讓緊繃的神經放鬆放鬆。然而。當那個衣衫襤褸的家夥被推進去拳場,瞪著惶恐的大眼看著四周時,我便突然意識到這他媽的絕對不是什麼“熱身”。
然後,毒蛇甚至都沒宣布熱身開始,岩石缽大的拳頭便硬生生地砸在了那個俘虜的臉上。“哢”,我聽見了骨頭碎裂的聲音,接著就是全場瘋狂的叫好聲。那俘虜艱難地爬起來,臉上已經被打裂了一個大口子,血汩汩得向外冒著,沒等他站穩,岩石又一拳打在他的腹部,他跪倒在地上,蜷成了一個大蝦米。
“三拳…四拳…五拳…”隨著岩石揮舞拳頭,人群爆發出興奮地呼喊,給那瘋狂的拳頭計數,當打到第八拳時,那個俘虜已經奄奄一息。他掙紮著支起身子,跪在地上,揚起已經腫得無法辨認的臉,右手食指向天空,拇指打開,嘴唇蠕動了幾下,而後俯下身去似乎是磕了一個頭,我想他大概是在向他的真主禱告什麼。之後,出我意料的是,他大吼了一聲站了起來,舉起拳頭,幾乎用盡全力向岩石撲過去。
當然,無濟於事,岩石的拳頭狠狠砸在他的下巴上,他的頭瞬間扭動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整個身體如麵條一樣癱在地上,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拳場內的氣氛就這樣達到了高潮。我們就這樣在高潮的包圍中如木雞般枯坐。
常常會死人。
大頭說得沒錯。
突然間口渴的要命,感覺有好幾天沒有喝過水似的,每吸一口氣,都如有無數把鋒利的小刀在喉管裏從上而下緩緩而又深刻地割下去,火辣辣地疼。而身體卻冰涼冰涼的,汗水粘在身上,猶如把我冰封起來一樣,人群宣泄的熱浪不斷卷過來,我卻颯颯然如臨冽風。
想趕快離開,準確的說是逃走,而身體卻依然癱著不受控製。毒蛇還站在拳場中,揮舞著雙手不斷調動著人群的情緒,我的頭“嗡嗡”的開始脹痛起來,好像是哪裏出了一個大洞,有人在不斷向裏麵灌著鉛之類的東西,最後它沉重的我不得不用雙手去托住它。就在那時,眼前曈曈起舞的鬼影中,我看到了對麵稍高處看台上的西爾維斯,他坐在專門為他準備的一張皮圈椅裏,正與他身邊的幾個尉官捧著手中的酒杯,酒杯中褐色的啤酒還泛著白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