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真相-第十九章 真相（106）
106
就是“熊”，我眯起眼睛，盡力排除掉視覺可能給我帶來的錯誤判讀。
就是“熊”。
狗熊一樣的身材，栗色的頭發，球形的腦袋，典型的高加索人的麵孔，兩片厚嘴唇間夾著一支粗大的雪茄，火光一明一滅讓他本來猙獰的麵孔更讓人不寒而栗。
“為……為什麼不讓我殺了他？”那個家夥小心翼翼地探試著“熊”的情緒，很快，他似乎感覺“熊”的心情並沒有壞到讓他應該害怕的地步，他揮舞著手槍低聲咆哮了一句，似乎也在借機向“熊”示威：“媽的，美國狗，我一定會殺了你！”他又重重給了常龍一腳。
那時，我的腦子已經徹底亂成了一團麻，無數條線在裏麵交叉、纏繞、結節，我試圖努力解開這些惱人的糾纏，但是終於發現越理越亂。遭遇襲擊，遇到那個警察，這已經讓我充滿了荒誕的感覺，而“熊”的出現更加劇了這種荒誕，使我剛剛建立的存在感再次消失。我再次懷疑世界的真實性，我懷疑我是在做一場夢，我懷疑我還是在賓館的那間昏暗的客房裏，我懷疑我還是蜷在那把肮髒的椅子裏，正舉著望遠鏡緊張地聽著從窗外宣禮塔處傳來的誦經聲。白日夢，或者就是白日夢，荒誕的、無厘頭的。我相信不久後，我就會從這夢中醒來，回到真正的現實中，陽光會暖暖地從窗簾縫中灑進來，驚醒的塵土會在其中翩翩起舞，而常龍，他還在那裏抱著那支有點怪異的加長槍管和加裝了消聲器的改裝德拉貢諾夫，他對著我吹了聲口哨，扔給我一個蘋果，對我說，咬一口，清醒清醒吧。
接下去事情的發展，不唯我，我想那個地下室中所有的人，常龍、書生，包括那個幾乎被常龍逼瘋了的警察，都沒有想到。
薩阿迪。
他肥胖的身軀從那個入口處擠進來，投下的陰影幾乎將整個地下室籠罩在黑暗中。
起初，我倒沒有注意到這個龐然大物的降臨，因為我的思緒及注意力還處在“熊”所帶來的混亂中。首先是常龍，雖然他的眼泡腫得幾乎無法睜開，但他似乎是嗅到了什麼威脅一樣艱難地挺了挺身子。然後是那個警察，他就像一個處於狂亂夢遊狀態中的人突然驚醒，行為、表情連同所有過分活躍的腦細胞都一瞬間冰封，他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個龐大的身影從樓梯上挪下來，出現在燈下的亮光中，他呆了，臉上的肌肉遏製不住地狂跳著，他忘了常龍、忘了我們、忘了“熊”，甚至有點忘了他自己，嘴唇蠕動著喉嚨裏發出一種類似幹渴至極的“咕咕”聲：“薩…薩…真主！”
我那時才看清是薩阿迪。之前，他的影子落在我腦子裏，似乎激活了我對於這個影像的記憶，但是混亂中我始終無法辨別它，這也許就是為什麼看清他後，除了有些意外，我反倒沒有過分驚訝的原因。或許還因為“熊”的出現已經給類似的震驚作了鋪墊，它使得薩阿迪的意外出現有了某種理論上的合理性。
“薩…薩…”那個警察還沒有回過神來。他在薩阿迪犀利目光的逼視下瑟瑟發抖。
“放下槍。”薩阿迪的聲音不大，但在那個警察身上產生的效果卻十分誇張，與其說那家夥是放下手槍，不如說是手槍從他手裏掉了下來。
“如果你把他打壞了，我會要你的命的！滾出去！”薩阿迪擺了擺手，那個大汗淋漓的家夥仿佛得到了特赦，踉蹌著步子跑了出去，我懷疑他是否聽清楚了薩阿迪隨後的一句話：“去告訴巴哈，他的人幹得不錯！”
巴哈？恐怖巴哈？對於我們來說，巴哈這個詞十分刺耳。
“你怎麼樣？常？”薩阿迪在我們麵前艱難地蹲下身來，伸手扶了扶常龍，臉上一幅悲憫的神情：“我告訴他們好好對待你們，但那個瘋子…你放心吧，用不了多久，我就會讓他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他朝“熊”使了個眼色，“熊”會意地點了點頭。
“那麼…那麼說，操縱這一切的都是你！”常龍聲音仍很微弱，每說一個字都令他痛苦萬分。
是薩阿迪襲擊了我們。常龍的意思我覺得應該這樣理解，但是我的腦子並沒有因此明朗起來。為什麼？他為什麼要襲擊我們？他可是我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