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便做出了判斷，他警覺地扭動著脖子支起蛇一樣的腦袋，舉起手中的望遠鏡，有一刻，他的目光在我們這個山坳處停留，我幾乎就認為，他發現了我們。
“快，到那個巨石後麵去，注意直升機。”常龍小聲催促著，公路邊，毒蛇和“我們的人”已經開始朝這邊搜索移動。
大約八百多米的距離，我們就一直那樣爬。我詛咒阿富汗的山，光禿禿的毫無遮擋，所幸還有零亂的怪石的遮掩，否則，我想即使山腳下的毒蛇沒發現，而頭上的OH58也早就發現我們了。
“隱蔽！”常龍壓低聲音。OH58又來了，我們停止動作，伏下，感覺著越來越強烈的噪音和風沙，就象一把刀從頭頂劈過。而且，隨著我們越來越接近山頂，這把刀也離我們越來越近。
當我們終於爬到巨石處的時候，毒蛇已經到了兩山坳處我們剛剛的棲身地。他終於發現了蛛絲馬跡，隱約能聽到他興奮地叫喊聲：“散開，注意搜索，他們就在附近，他們有武器……”
“守住這裏！”常龍繞著巨石前後轉了幾圈，似乎對他的選擇很滿意：“別緊張，注意節約子彈，守住這裏，他們便上不來。”
他在岩石後給我和書生各設了一個槍位，然後給了我們八個彈匣。
“那直升機怎麼辦？”雖然有岩石遮擋我們的正麵，它不可能直接威脅到我們，但是畢竟它居高臨下，想對我們實施火力壓製，還是可以做到的。
“我正要解決這個問題。”常龍緊了緊腰帶，確認身上的幾個彈匣被緊緊固定住：“我從這裏上山頂，”他指了指幾乎垂直矗立在我們身後的二十幾米的高的岩石山頭：“他們一定要從那個山崖處過來，記住，露頭就打！我來對付直升機！”
這一次，OH58幾乎是貼著我們的腦袋從上方飛過，在它瞬間出現在為山岩和巨石所分隔的天空中時，從下部的玻璃裏，幾乎能看清楚那兩個駕駛員腳下皮鞋的花紋。
“記住，隻可能有兩種情況，要麼我們死，要麼他們死，守住這裏！記住，露頭就打！”常龍拍了拍我，又拍了拍書生，而後看了看遠去隱在對麵山峰後準備再做一次繞圈的OH58後，把M4背在背上，飛身躍起緊緊抓住身後岩壁上的一條岩縫卷身而上。
拉動槍機，一枚子彈冰冷的上膛。
應該說常龍選擇的地方不錯，巨石和山體恰恰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工事，正向山坡處有巨石的阻擋，想從下麵上來，也隻有我們爬過的那條陡峭的山路，封死這一方向，下麵的人的確很難上得來。
清了清身下的碎石，我在這個天然工事裏爬下，三個彈匣放在麵前伸手便能觸及的地方，我舉槍瞄了瞄，向下方射界不錯，毫無阻擋。還看不見“我們的人”的影子，雖然有隱隱約約的聲音，我確信他們還在那處山坳附近搜索，他們還沒有發現我們這條上山的路徑。當然，我祈禱他們永遠不要發現這裏，祈禱他們在那個山坳裏轉悠一番之後便走之大吉，全當我們都死了，蒸發了。不過我心裏清楚，發現我們是早晚的事情，因為我相信常龍說的，他們來的目的就是我們。我想象著他們在我的射界裏出現，那些熟悉的家夥，然後我開火，然後他們還擊，然後呢？從哪方麵想世界都無法繼續下去，我們死他們達到目的，或者他們死我們活，但是之後怎樣？我想象不出該如何繼續下去。
“他媽的，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書生一直在不停的嘟囔著，毫無疑問，他也在想象，他也想象不出世界該如何繼續，那讓剛剛從驚魂中蘇醒過來的他又陷入了沮喪的泥沼。
“成，我們幹嘛要相信他？”他抬起頭，茫然瞪著正扣著岩縫向上攀爬的常龍的背影，他已經接近山頭那高蹺的岩石了，從這個角度看上去，破爛的山地數碼迷彩服襯托著，使常龍就像牆壁上的一隻壁虎。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書生，告訴他我關於友誼和信任的那些想法，我想他是不會理解的。
“他瘋了！知道嗎，他瘋了！” 書生反反複複地抽拔著手中的彈匣，仿佛手裏那彈匣包括那支還留有火燒痕跡的M4都是沾滿了不祥之氣的穢物。頭頂上，常龍抓住了一塊凸出的岩石，雙腳幾乎懸空，從那裏翻越上去，應該就是山岩的頂端，那讓他看起來又像是一隻倒掛著的蝙蝠。
“因為要活下去。”我隻能這樣說，那是我相信常龍的最根本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