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風雨中的船-第二十五章 風雨中的船(137)(2 / 2)

常龍從背包裏抽出自製的一根電路跨接線,選擇了位於電網最下部一段較寬的電路,我們兩個一各持跨接線的一頭,同時把鶴嘴卡卡在線路上。一道探照燈的關柱掃過後,拉紮爬過來,遞過長柄嵌,常龍慢慢地把它伸向電網,卡住電纜,猛地用力,“哢嚓”,電路被切斷,而同時,跨接線連成的通路代替了斷路,成為電流通過的橋梁。

“好了,開始過,注意探照燈!”常龍用一根木棍撐起外麵包裹著絕緣膠的跨接線,我小聲對身後的人說。

“你先過。”老頭兒衝我做了個手勢,我知道他的每個決定都經過深思熟慮,因為他始終要對我們保持戒心。

常龍盡力把跨接線向上撐,以給我留出足夠的空間,我則盡量貼著地,胳膊緊靠在身體兩側,像一隻無腳的蟲子一樣靠身體的蠕動向前移動,電網“嗡嗡”的電流聲如密密麻麻糜集在我頭頂上的毒蜂,正組織著準備著,在我的身體稍有越界的動作時,便會衝下來用它們的毒槍置我於死地。

盡量收起身子,蠕動。

探照燈光掃過,停止,繼續蠕動。

在我終於從電網下拖出雙腳的時候,由於長時間僵硬的動作,我的身體幾乎麻木了,以至於我不得不用了很長一段時間去讓僵硬的四肢解凍、複原。

其實,從鑽過電網的那一刻起,我們才算是真正進入了死地。

鷹堡山,對於我們來說,它曾經是這個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是家一樣的地方。在我們的上方,東堡像個巨人一樣挺立在峰頂,從那些透著暖融融亮光的窗口,我尋找著平日裏那些縹緲的音樂,還有人聲,說話聲、嬉笑聲、吵鬧聲,還有那些味道,混合著體味、煙草、酒、漢堡、通心粉以及大麻的濃烈的味道,我想循著它們再去看看堡內此時的情景,緊張了一天的大兵們或聽RAP、或打撲克、或喝啤酒、或吸大麻、或去找個女兵發泄。而就在幾天前,我們也曾經是這情境中的一個鏡頭。

而我卻沒有捕捉到這些想象中的信息,不知為何,今夜的鷹堡完全沉入死寂之中,它就像一個僵死的東西,除了那些窗口、洞口微弱的燈光,沒有任何鮮活的信息傳達出來。也許是因為惡劣的天氣,也許是因為它感覺到了今夜不同尋常的訊息。我不由把目光移向西峰的主堡,移到它黑魅魅龐大身軀的最上部,那裏亮著燈,兩個窗口燈火通明,那應該是西爾維斯的房間,這個清教徒似的魔鬼,平日裏這個時候早早已進入夢鄉了,或許他也得到了書生的有關消息,就算是沒有的話,他也肯定嗅出了今夜的不凡氣息,因為從那通明的燈光中,我能感覺到那裏麵晃動著的焦躁、不安、惱怒。

身邊的常龍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我,他察覺到我在走神,他向前指了指,微光中,掩蓋在草石中的一個觀察口隱隱露出了它水泥壓製的一角。那是16號地堡,A連C排的駐防點,能隱隱看見洞內極其微弱的夜光燈的背景裏,稍稍伸出洞口的一台夜視儀的鏡頭和一個M249機槍口。我不知道今天是誰攤上了夜間值勤的這份苦差,是那個胖子還是那個猶太佬兒。那讓我下意識地稍稍抬起頭,視線向前延伸,在黑暗的雨幕中去尋找13號堡,向前,隔著14號、15號堡,在一個天然的大石板下。我們曾經的窩,陰暗潮濕的窩、充滿了帕克罵聲的窩、溫暖的窩、詭異的窩,那裏麵曾有小黑讓人崩潰的RAP,曾經有大頭滿嘴的大麻味道,曾經有冰塊的零度的沉默,曾經有胡子的禱告,曾經有卷心菜劃在牆壁上的汙言穢語,而現在它也許空了,什麼都沒了。這一切都離我那麼近,就在我身邊,但是卻又那麼遙遠,恍若隔世。

常龍扭過頭去找到了老頭兒蜷伏的位置,他做了幾個手勢,告訴老頭兒,向前就進入了暗堡區,也意味著進入東西兩堡所有夜視監控設施的重點監視區,他們必須十分小心,緊跟著他。最後,常龍指了指手腕,他在詢問誘餌部隊,按照計劃,我們將在他們打響引開東西兩堡的注意力之後開始穿越地堡群和雷區。

老頭兒也正在焦急地看表,然後轉頭不住看著西側鷹堡山後的黑暗。十分鍾前,他的誘餌部隊就應該從那幾座綿延的小山向西側鷹堡發起進攻了,現在他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沒有打響,他不知道那片黑暗中發生了什麼。他的手不住掐著麵前的一棵草,他很清楚沒有誘餌部隊的吸引掩護,進入地堡群,我們很容易暴露於眾目暌暌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