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試圖捋順他的眉心,緊跟著便有越來越多的眼淚滴落在他臉上。有那麼一瞬,他疑心是不是下雨了,全身的血液都仿佛是在逆流,一下子衝進大腦。

他心裏一陣緊揪,便抓住了那隻手。

一切仿佛都隻是一種本能,又或者是酒精使然,接著發生的事情,反而像是一種水到渠成。其實,醒酒藥已經起了效果,他隱約的知道有什麼錯了,這樣輕顫緊繃的身子,不會是他所熟悉的那個,但他停不下來,整個人像是墮下了懸崖,身體一直往下沉,往下沉……他緊緊的抱著她,仿佛隻有如此,他便不必再害怕墜入深淵,而死無葬身之所。

屈唯唯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眉心裏的陰影,摸了摸溼潤的眼眶。

她抬手叫侍應生。

“唯唯……”姚一柏返過神來,他看著屈唯唯,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他懂她,他說不出口的,想必,她也是懂的。

屈唯唯在微笑,她晃著酒杯裏血一樣的酒。

“我休的是婚假。”她說。

姚一柏怔了一下。

“我把能用的假期,通通都拿來了。”她仍是帶著微笑。

“肯為你生孩子……”屈唯唯抽了一下鼻子,“她比我愛你。”

“我嫌孩子麻煩……我不敢結婚……這一行,有多殘酷現實,你知道的。”她說。

姚一柏扶緊了椅子扶手。

“我不想承認是我的錯。”屈唯唯倔強的說。

“是我的錯。”姚一柏轉開了臉。

屈唯唯搖著頭,“我知道是我的錯……我愛你,但是,我的心……”

不單單隻是裝著他。

“我知道。”姚一柏說。

她有野心,她的野心讓她不遜於任何一個事業有成的男人。而他,必須為她的野心,退避三舍。偏偏,他想要的更多。

“你知道什麼?”她問他,眼裏閃著淚光。

她那樣要強的一個人,他幾乎從未看到她流淚過。

他的眼睛也熱了。

“我要不要卑鄙一點,一柏?”屈唯唯迅速的抹了一下眼睛,含笑帶媚的望著他。

姚一柏看著她的笑容,忍不住心疼。

“別這樣……”他看著她的眼睛,“你根本不屑做那樣的事情。”

他說的清楚。

屈唯唯看著他,頭一低,再抬起來的時候,仍是帶著笑意。

“從前的確是不屑。”她忍著眼眶的酸意,勉力的微笑,“眼下,想過千萬回了……最最惡毒的,我就幹脆直接去找她……你知道,我絕對能讓她知難而退……我單是看四兒,就能知道她會是什麼樣子,幹淨的,溫柔的,體貼的,懂事的……小白兔一樣的女人……她不會是我的對手……”

姚一柏沉默著。

莫子言麼?他的腦子裏浮現出炎炎烈日下,那個站在樹下,梔子花一樣安寧的女孩子。

“四兒現在看見我,欲言又止的,剛剛她的眼神,你也看見了吧?”她仿佛沒看到他出神,仍是緩緩的說著。

姚一柏歎了一聲,他自然清楚這個妹妹在擔心什麼。

“她這會兒指不定在哪兒,還在為自己的冒冒失失自責呢。”屈唯唯笑著,“有煙嗎?”

“沒有。”姚一柏幹脆的回答,倒不是不想給她,而是身上的確沒帶。他抽煙雖不厲害,心煩的時候,卻也喜歡來一根兩根。

屈唯唯也不在意,“四兒剛剛便是說了什麼難聽了,也不算冤枉了我。”

姚一柏覺得鼻尖上像是出了點汗,他盯著她。

“隻要能讓你回到我身邊,卑鄙一點算什麼?”屈唯唯望著他,“如果不是四兒突然出現了,我腦子裏已經有幾百幾千個方案,每一個,都能演變成她擔心的那樣。”

“四兒她叫我唯唯姐……”她說著,大口灌著酒,“我知道,老三一直不大喜歡我,他們都替你抱屈呢……”

她慘然一笑。

姚一柏忍著,沒有將她手裏的杯子奪過來。

“我便是千般錯,萬般不該,隻要一點,我便算是贏了。”

有眼淚淌到下巴,她已經懶得去擦,隻是低聲道,“你愛我……姚一柏,你愛的人是我。”

淚如雨下……她從不知道,肆意大哭是這樣一件暢快淋漓的事情。

姚一柏知道自己已經待不下去了,這簡直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屈唯唯。

他不否認,隻是說:“往後,我會努力愛她。”

他攥著手,遞出手帕,他得強忍著,才能讓自己不去替她擦掉她臉上的淚。

屈唯唯沒接,隻是轉過頭去看他。

淚意一陣一陣的湧出來,以後她不敢保證,但眼下,她的確是最了解他的人,因為了解,才更難過。

她知道,他不是說負氣的話,她也清楚的知道,這一回,他們不僅僅是在冷戰。日後他要負責的,要愛的,要為之自愛自重的,都將是另一個女人。他甚至,不能幫她擦一擦眼淚。

她曾經驕傲幸福,這樣一個自製力極強的男人,是屬於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