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見自己的扇墜也是黃色的,冷汗“唰”就下來了,左手死死揪緊官袍又放開,心頭暗自安慰:不是田黃石,肯定不是。這玩意兒不值錢,蔣初富甲江南能掛塊破石頭丟人現眼?黃色的美玉多了去了,和田黃玉、緬甸黃翡!

官轎繞過河堤,走上正道,漸行漸近,扇墜在燦爛的春日驕陽下,黃光瑩瑩熠熠生輝,龍慕下意識地看看自己的扇墜——也泛著瑩潤的黃光。一陣頭暈目眩,一頭倒在孔瑜身上。

孔瑜驚訝:“大人,怎麼了?”

“沒怎麼沒怎麼。”

旁邊,駱封的嘴唇已經抿起來了。

龍慕小心小肝跟擂鼓似的,砰砰砰沒完沒了地跳,心頭跟念經似的自我開解:不會的!不會的!他說他不是蔣初,他不是蔣初。再說,周圍這些護轎的隨從我一個都不認識,沒有他的小廝,不是他!不是他!

心裏這麼盼望,卻管不住自己踮起癱軟的腳尖伸長酸麻的脖子,撐著孔瑜的肩膀朝前定睛細瞧,孔瑜急忙扶住他,憂心忡忡地問:“大人,是不是中暑了?”

駱封眼角一陣狂烈地抽搐,悄悄繞到龍慕身後,對準屁股飛起一腳,龍慕“啊”一聲驚叫,踉踉蹌蹌一頭栽了出去,立足不穩趴倒在地,摔得七葷八素,剛撐著身子跪起來,眼前一晃,嗯?玄色緞鞋?緋色袍角?

一柄折扇伸到下巴底下,輕輕向上一挑,頭頂響起一道似笑非笑的聲音:“知府大人,不必多禮。”

作者有話要說:

某年春天,日本某高校與本校進行學術交流。一幫教授學生到來之後,看見我們學校裏零零星星種了幾株櫻花,他們開心之極,紛紛跑去合照。

之後,開會,日本的學生幹事致辭,一開始說得挺好,也不知怎麼話題就拐到櫻花上了,這下可好,話匣子打開了,唧唧歪歪講了一大堆,什麼中日友好,但我很擔心中國人無法欣賞櫻花的美;什麼中國發展迅速,但汙染嚴重,很遺憾櫻花無法自主選擇更加優越的生活環境;什麼櫻花是日本的驕傲,全世界有櫻花的地方就有日本文化的傳播。(原話更加含蓄,但意思基本一致。他英語不錯。)

本人在旁邊越聽越不順耳,笑眯眯地說:櫻花原產於中國,唐朝時從雲南傳入日本。所以很遺憾,有櫻花的地方不一定有日本文化。粉紅色在中國文化中不是正色,屬於旁門左道,連豔麗的桃花在中國古代都毀譽參半,何況是櫻花?上至士人,下到百姓,喜愛櫻花者寥寥無幾。我非常高興懷才不遇的櫻花能在日本找到它的欣賞者。

這日本人臉色極為難看,說:櫻花是在日本發揚光大的,談起櫻花人們隻會想到日本,這是不可否認的。

本人笑答:是啊,我沒否認啊。荷花是在中國發揚光大的,但中國人從來也沒否認荷花來自於古印度呀。

這日本學生居然還敢瞪我。

所以,本人來了一句結案陳詞:從容不迫、正視曆史才是大國風範。

得!說完這句,全體日本人一起神色索然了,我估摸著他們是過度解讀“正視曆史”了。

這學生作為日本交流學生的頭兒,此後幾天的活動,一直沒見著他的影兒。

有櫻花的地方就是日本文化?扯淡!有日本人的地方就有山寨版唐朝文化!

諸位是不知道啊,自此以後本人在本校研究生本部那是聲震天下啊!

20、20

兩人四目相對,暖陽傾瀉而下。

龍慕腦袋“嗡”一聲炸開了,鎮定片刻,垂眼看看下巴上的折扇,腰杆毫無征兆地一挺,奪過的蔣初的折扇,一甩手,“嗖”,掉進河裏了。

蔣初挑眉,目送折扇隨一江春水浩浩蕩蕩向東流,不禁幽幽感歎:“我發現,我到揚州來是為了畫扇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