晞傷了心肺。她獲曉戰情後,焦急了整整三日,待將他等回來時,卻隻見幾處皮肉傷。鳳晞也未解釋隻言片辭。
那時,她從未想過,中間竟有這樣的暗故。
靜霓拉著她道:“三百年前,鳳晞已經喜歡我了。玉袖,你歸結到底還是九天上的一介平民,天帝容不得你,鳳族也容不得你。”
想想靜霓說的,真真是不錯的。隻是她那時候認為,兩人相愛便好,沒有甚麼是能拆散他們的。
靜霓高傲地將她望著,她被冰涼得眼神刺得沒法,倉惶而逃。
不知為何,腦中漾起的是靜霓帶著憐憫的神情和勸譬:“玉袖,你本是東皇之仙,然九州並不是你的領地。在這裏你不若是九重天闕裏的一名蒼黔布衣,得鳳子榮寵,該是感恩涕零,便是灰飛煙滅也無妨。而如今隻是將他曾經給予你的贈還,你還有何委屈?有何怨言? ”
雖沒把握,但玉袖認為鳳晞多少心裏有她,多少還是愛著她的,三萬年的感情,豈是說破就破的。
她本這樣慰想,可世事無常如白雲蒼狗,鳳晞的一番話,仿若抽了她一耳光,將她打得一文不值。
“你說甚麼?”手上的花盆砸碎,含苞欲放的袖玉花,淒淒涼涼地躺著,玉袖愣眼巴睜,耳中充斥著幻覺,荒謬的氣氛彌漫開。
鳳晞神色閃爍道:“三百年前的戰役,靜霓渡了三千年修將我救回來,她如今與我討你的翎羽,我沒法不應,袖袖。”
戰抖遏製不住,眼角被一種陌生的潮熱酸湯前仆後繼地激湧,她硬生生忍住,扯出一個平日玩鬧的笑容,眼底殊無笑意:“你說的甚麼諢話。”撿起瓷盆的手與心同舟共濟地割出一道暖流,“她損了的三千年修為,權計較在我的頭上,我從星盤裏擇個吉日,打並做還。”
鳳晞淡淡道:“卻不是這樣就能還得,袖袖你聽話。”
她咬牙道:“老娘自誕下娘胎裏,便格外不安分,雖則同你處了三萬年,一番乖僻的左性養得分外老成,如今老娘卻不想老成了,偏要和那位雲狐任性。”
鳳晞卻道:“靜霓是個好姑娘,你與她計較甚麼?”
她呆掙一瞬,苦笑道:“好姑娘,確實比我好,性子比我好,皮相比我好,你喜歡她……你喜歡她……我又能怎樣……”
鳳晞沒有上前撫慰,淡淡道:“你回去罷。”
那天,是六萬年來,最傷心的一天,腦中盤桓的是這樣的一句話:鳳晞沒有否認,他沒有否認。
七日後,玉袖心情好些,多日未去鳳梧宮,鳳晞也未踏足軒轅丘一步。
那夜的情景曆曆在目,自己的失控令她懊悔,鳳晞生氣也是理所當然,她應去承個錯,哄哄他,此前每每都是他讓著自己,這回她便是委屈些也不妨事。
當你發現你深愛上一個人後,在他麵前便會變得低微,再低微,然後,從塵埃裏開出一朵花來。
第6章 一隻傷情的小翎雀(二)
玉袖來到鳳梧宮前,伴著琅玕樹上珍珠的光澤,成雙對影似一把白刃割在心頭。
她踉蹌幾步,全身都在顫唞。一顆玉石做的心,難得在這個時候被澆得瓦涼,疼得想拿把刀刺一刺才好。
鳳晞靜靜轉過來,護著靜霓與她道:“玉袖,我確然喜歡靜霓,是我對不住你。”
她壓平顫唞的嗓音:“你說過,袖玉花開便來娶我。”
他歉然道:“算作我年少無知,委實不懂好歹的話,你走罷,此後,鳳梧宮再不用你來了。”
他的話如五雷轟頂,一道道似得了天帝的急令綸音般,迅猛地砸向她的天靈蓋,靈台頓時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