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功勞亦有涓滴之助,算占了不小的勳籌。然這位親如生母的姑姑,於端端出城之際,鑽入了韶綰設下的一個套子。

她雇了一名同她差不多個頭的姑娘扮自己出城,籍此將追兵引開。古有兵不厭詐一文,她這一手金蟬脫殼端端是許多兵家愛吃的一套,沈音亦不列外,中了圈套後,方發現這個姑娘不是綰綰,卻已來不及。

恁多的趙兵入楚,即便扮得著實低調,光瞧一張麵孔便能看出些微端倪,倘若再露出一口利落的鄉音,露馬腳三字都不煩用上,定被楚軍盯梢。

果然,沈音帶著的二十多人悉數被梢住,因雙方皆是沒過明路的,掐架便無須約時間,同簽了生死狀一般,生死全全心裏掂著。

而那一戰,沈音因護著頗像韶綰的趙國姑娘,心口端中一刀,且被卸去一隻右手,還不能被手下將全屍帶回,惹得沈照震怒三日,為妹子守靈守了整整七日。

韶綰回到一年未見的沈家宅門時,有烏雲壓頂,青蛇倏現倏隱。寒風將秋葉裹成一帶土黃色的長絛,席卷街巷,隻索平日熱火朝天的茶館亦然一副門庭若市。

先前便將趙國男女老少們的八卦性子提了提,乃是略做鋪路,無非想說他們曉得了沈音踏入黃土一事,皆歡喜得不能自拔,話癆子嗑著嗑著,嗑了一年還能將這樁喪事當成佐酒段子嗑得津津樂道,不大巧的是,被蒼黔們嗑得津津樂道,沸沸揚揚的事,被韶綰聽入,隻覺是一樁霹靂噩耗,冷卻多日的淚腺突然勃發,幾乎是衝入家門的一番奔跑勢頭。

沈家宅果是白綾蓋天,她拖著鉛塊兒重的雙腿一步步踏入,勉力將戰抖的身子撐住,欲要尋沈音的牌位,卻於靈堂前三步被叫住:“你回來了?”

帶著一些無力的蒼老口吻,她不可置信地將父親望著,僅僅一年卻似過了十年,兩鬢黑發於歲月麵前潰不成軍,自愧地染上雪霜,以昭降旗。

她沉默良久,曉得已無顏以對,還是將臉皮一厚,開口問道:“姑姑呢?”

沈照麵無表情道:“去歲便入土了。”他說了這樣一番輕描淡寫的話,看見她的臉色慢慢灰白,全似枯槁死灰的模樣,便將話題轉了轉:“將自己打理一番,起碼收拾得像個人樣些,先帝前月便薨了,明日你便隨我入宮。”

寒風呼嘯,灌入偌大的殿宇,整座靈堂仿若在哀嚎,她的臉上閃過堅忍,將唇瓣抿得死死的,半晌決意再拂一拂他的逆鱗:“我要留下陪姑姑,賢君可以是旁人,想必阿爹招一招手,便有許多賢士趨之若鶩……”

音未落地,被一記掌摑打斷:“綰綰,你太過分了,你姑姑為了你丟了性命,如今你卻依然違逆,你對不住曾經兩個深愛你的女子。”

韶綰抬頭將終於怒發衝冠的人望著,嘴角深處,連年不見的笑意浮了浮,眼底滿是悲愴,她道:“阿爹,若你贏了我手裏的這把紅纓槍,一切分付,務必聽從。”不待沈照應個諾或直截訓她一頓,提了手裏的紅纓槍,將矛峰塗上冷冽的銀光,便朝他送去。

父女間吵一吵,鬧一鬧,動個把手,踹數回腳,是家家戶戶皆有的,但大動幹戈到這般天地為之變色,風雲為之哀嚎的地位,少之又少。

雙槍的一戰打得天昏地暗,草木生悲,沈照雖老當益壯,到底抵不過這支冰生於水而寒於水的女兒槍,隻戰了百回合,便漸漸落了下風。

韶綰既占了上乘,自將一招雷厲於一招,最後一槍似灌入了蒼穹之勁,紅色的裙裾掀起離別的秋風,精致的五官忽然動了動,眼底的一抹蒼白忽閃,手中的紅纓槍擦過沈照的鐵槍,於右胸`前僅三寸的當空中,立時將手腕一轉,秋葉打旋落地間,隻索一聲刺耳的撕裂聲,並著她唇畔決然而去的笑意。

她連計算沈照的這把鐵槍如何刺中自己的心窩,都算的半分不差,被怒火衝昏頭的沈照,不能也立時將手裏的武器住一住,順著她欺身前來的趨勢,順利將矛頭如她所願地送入。

紅纓槍自手中滑落,韶綰應著乒呤聲而倒,被沈照的大手拖住,他淒厲著喊了聲:“綰綰。”

她將今生另一個重要的男子望著,眉山均染水色,一派莫可奈何,將心底的歉然一字一句道出:“一命償一命,畢竟是天經地義,我去奈何橋尋一尋姑姑,不曉得她還在不在,若是在,侄女想同她說一聲對不住。”嘴角漫出血,似千百朵薔薇濃縮為一株,灰白的麵容因這抹妍紅,麗得萬物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