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朵薔薇花般的女子。

沈照佝僂著身子,似要將她抱得緊一些,卻又怕將她傷得更甚些,隻能將身子顫個不住。

她卻往父親的懷裏縮了縮,闔眼道:“我方才還設想如何討好阿爹,此後要好好孝敬您老,但是,子欲養而命不待,現下看來,是我妄想,也終究欠了您一聲對不住。”

九重天似不能承受這般悲傷的壓抑,將瓢潑大雨重重砸落,揚起的濃濃雨煙,落成的重重珠簾中,似這六合之間,再無活物般,了無生機。

那日,她是想死在父親手裏的。

但綰綰沒能死得特別痛快,因千算萬算,她端端將沈照的年邁一事給漏了。兩人交手百回合,早將老人家體力耗去大半,又被她氣得一顆心結結實實地打顫,繼而手裏也跟著打顫,便不能將鐵槍握得分外牢靠,以至刺進去的時刻,沒能刺到位,使得她在鬼門關唱著小曲兒的時候,被連蒙帶誆三拖四扯,拉回了油盡燈枯的形容,再送進宮拿珍藥吊一吊命,好歹將擱在鬼門的腳抽了回來。

韶綰終不能趁願做一個平凡的良妻賢母,興許是前生相夫教子的安穩日子過多了,此番定要當個奢靡華貴的帝王,享一享殊榮什麼的。

這項於旁人琢磨來,是朝$

疆漠的冬風似能撕扯人的心房,韶綰忍著未將息好的身子,拖著一顆千瘡百孔的真心,迎麵挨著無法觸摸的刀刃,即便是雪驄結實的腿肉,亦皸裂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口子,遑論韶綰薄片般的玉肌,但凡露在衣衫外頭的,皆開了蜿蜒紅河。

伍月的家鄉在蜀城,她潛入時卻隻見連天的熊熊烽火,同百姓的陣陣哀嚎,於兵荒馬亂的嘶鳴聲後,歸於平靜。從這派戰歌盛天的修羅情景,不難推出趙容那支暗殺隊還在興致勃勃地草菅人命。她沒有來晚,她的小伍這般聰明,應該還好好的活著。

硝煙彌漫,慘寰不仁,她一處兒挨著一處兒將殘埂斷壁細細地翻檢著,食鐵不化,堅定不移。綰綰該算是個自私的姑娘,一切為了那個心尖尖兒上的男子,她可以漠視眼前的老弱病殘,亦可以隨意便允下一場累去萬人性命,並勞苦子民的戰事,隻要同她的小伍無關,她似乎並不在乎旁的物事,但她沒想過,倘若他不愛她怎麼辦,倘若他還是愛那個喚阿笙的姑娘怎麼辦。倘若她一心撲在一個冷情的男子頭上,卻半絲兒真情也換不到,又該怎麼辦。

可不拘從尋屍還是從尋人上,皆能瞧出她同伍月真真沒什麼莫大的緣分,倒是甚有莫大的仇恨。這廂,她翻越了割指刮肉的碎石瓦礫,搜尋了堅如磐石的紅牆深井,翻的時候,還遇著了自己人,卻狠手將他們了賬。待將大半個城被她翻過來後,於一灘瓦礫下頭卻隻將阿笙尋到。

落地西瓜般的肚皮被生生剖開,表情扭曲,顯然死的時候甚是痛苦。

韶綰俯身將她臉上的泥濘拂去,心口莫名一痛,她以為留下一兩個活口又能如何,一個孕婦何如同她計較,但隻能怪自己沒察覺趙容這般心狠手辣,又百般縱容,誠然是她的錯。

阿笙似有一口遊絲氣息,睜了睜眼皮,迷迷糊糊將她望著,張嘴吐著空氣字兒。她貼上耳朵去聽,卻隻聽得斷斷續續的番語,她聽不懂,隻將頭猛然點著,不若希冀這位沒能當成娘親的女子能安心離世。

韶綰做這些皆出於一番好心,叵耐天不遂人願,人的鐵腕子再剛強,終究剛強不過青天老爺子的手段,她送阿笙離世的一幕,端端被伍月逮了個正著。

身後有難以置信地熟音響起:“你在做什麼?”

她轉了轉眼珠,看見一張驚愕的臉,她日思夜想愛恨不得的臉,想要抱一抱他,卻突然發現此番不是抱的時候,右手托著阿笙,左手卻握著一把長劍,鮮活的紅珠自冷冷劍口滑落。

這些是趙容爪牙的血,但伍月不曉得。

他步至阿笙身旁,將她環入胸中,抬起慘白的臉,冷靜質問:“那些嗜血修羅原來不是楚國人,是趙國的?你派來的?”

她脫口而出:“不是。”說完發現,那確然是她自個兒點頭應允的,發兵的暗詔上還蓋著她那枚鮮紅的印章。

他麵容帶笑,眼底卻有吱吱烈火,說話時能聽得手骨嘣脆一聲:“那你倒給我做個清明的解釋。”

她無言以對,將頭埋低。

卻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