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隱忍著怒意同深深的哀痛:“緣來你得不到我,便恨不得毀了我,你曉得這裏住著我的家人,便發了兵,順便挑撥秦楚兩國,是不是?你也恨阿笙將我奪走,害得我不能記得你,便令得她不能見一見孩子,將她殺了,是不是?”

她猛地將埋低的頭一抬,端出一派錯愕的形容,她當然不能置信,趙容的毒計是她應允的沒有錯,她覺得十分歉然,若他要怪罪於她,她也認了,但阿笙卻不是她殺的,他卻將一切推在自己頭上,她不能接受。

伍月卻不待她作出一番解釋,抱著阿笙作出要離去的姿態,回頭狠狠道了句:“綰綰,我從沒見過你這般狠毒的女子。”

第137章 相戀成仇(三)九更

那一日,韶綰木木然愣在原地,沒能動彈半分,周身的風悲日曛,遍地哀嚎亦沒能令她挪動,待天色昏暗,黑鴉哀鳴,方將神思轉傳回來,徒然將白日裏伍月說的那句話思慮明白,甚將去歲臘月時節的話,也深思得一清二白。

聽此,玉袖曉得這個聰明的姑娘,明白了她的小伍從未屬於過她,頭裏的那一年不是,此後的數數萬萬年,都不會是。她愛他愛得這樣深,也曾以為對方也愛過自己,然事實卻是那人從未動過什麼真心,甚至他還想過利用她。這兩年,她自以為的一場愛恨,皆是自個兒虛幻裏頭的一場春秋大夢。

大多姑娘不同男子那般能狠心決絕,甚至有愛一次便能愛一生的鮮活列子,倘若沒能發生些刨心鑽肺的事,來將她傷得壹敗塗地,且無以複加。這個姑娘便能分外容忍。

韶綰恰是這類姑娘裏頭豎大拇指的翹楚。

趙容做事真是半滴水也不漏,連天衣也無縫,甩一甩刀刃不留一個活口的這碼事,該配她才是甚襯。

夜月淒涼幽暗,戰火卻依然能蔽天,韶綰再次尋到伍月的時候,他正在一處斷牆邊歪著,麵無血色,垂斃殆盡,身旁躺著阿笙,五指卻還緊緊相扣。

頓時她心口刺了刺。

任憑哪個女孩子都見不得心上人同旁的姑娘手拉手這一幕,不同的是每個女孩子見得了之後,脾氣發得大相近庭。譬如玉袖若見到鳳晞同旁的姑娘手拉手,定然要做個盤問,然後單自生悶氣,擺出一派死不相見的形容給他看。但換做韶綰見得這番場景,便很不相同了,由此也可曉得,她是多麼的能忍,是做一國君上的料子。

那時,趙容的爪牙正在一一盤查,但凡有些活著的眉目,便一把火燎個幹淨。韶綰隻得將兩人的手掰開,拖著伍月躲在角落,將他死死壓在底下裝死屍。裝得過程並不好,一麵怕被發現,心裏的恐慌流竄個沒止地,一麵與沒知覺的伍月低嗚道:“不論你怎樣想我,我也得救你,小伍,你會好好活著的。”

韶綰將伍月帶回趙國的途中,因沒吃食飲水,將她心愛的雪驄活活餓死,她心有愧意,替它做個了土饅頭後,背著伍月徒步回國,耗盡許多藥材,將他一條薄命轉傳了回來。

她卻莫可預料,倘若她那日沒將他救回,興許兩人之間的誤會不會深到如隔三丈高牆,興許她能度過一個不錯的晚年。待白發蒼蒼後,還能憶一憶年少輕狂時的一段盲目的戀愛,同子孫歎一歎息,唏噓幾番。

薔薇花盛妍的殿宇,日光洋洋灑灑將溫度鋪得十分好,院落裏芳香滿庭,荷塘旁有幾隻蜻蜓遊戲點水。

韶綰正被幾個婢子拉拔著量著身量,打算為後一月的登基典禮做一件特拉風的衣裳。

被濃陽照得滿目霞光的女子,似仙界的一副奇珍仕女圖,這樣美麗,連姑娘家看著也要垂一垂涎,流幾缸子哈喇。但她的眼底殊無顏色,連帶嘴角的假笑,亦恁般空洞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