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過來笑道:“便定五月初六,好不好。”

丫頭將兩包打轉兒的清湯水住了住,對著她點了點腦瓜。

才哄完一個受氣包,旁處躥出一坨踢天弄井的熊孩子,穿著得十分不像樣。都城裏頭的孩子,竟也穿襤褸打補丁,這卻教她納罕,更納罕的是,瞧這群熊孩子的勢頭,是要去湊個菜市口斷脖子的熱鬧。

玉袖著了一名內侍跟著談兩眼,估摸過了一盞茶的時辰,他便急急回來道:“奴略略覷了眼,確然是斷腦袋的場子,聽聞是南中一處出了亂臣賊子,去夜甫能靠近城門口便被活捉。因拷鐐不出一嘴半舌的信兒,便打算引蛇出洞,倘若法子沒成,也權然做個以儆效尤的效果,好鎮一鎮本國的場麵。”

唔,想出這條算計兒的人,也是個人才。

報告的內侍一麵拂汗,一麵笑嗬嗬道:“確然是個人才,正是趙容大人想出來的算計兒。”

她幹澀澀對付著笑了笑,哄著小紅一同將熱鬧湊一頓,再嚐她的蓮蓉酥,意料外的,她倒挺配合地應了諾。

凡世的菜市口不比翎雀園裏頭的菜市口熱鬧許多,較之空桑穀便又差了一截,今日得了一樁斷腦瓜的稀罕事,方顯得熱火朝天了些。

玉袖左右瞟了瞟,東麵窩了一囤的販夫騶卒,各操著瓢鍋大聲嚷著,西麵卻聚了一群騷人墨客,亦唧唧喳喳眾說紛紜。一囤一群裏頭卻有個戴鬥笠的十分顯眼,愰一睜見,還以為是伍月的身狀。

她騰出手攏了攏袖,拂了拂霧蒙蒙的水眸子,身狀果真像得甚,卻被他蒙了一方黑巾子不能瞧得清切,隻得從一雙包含風霜眼珠子同台子上的趙容眉來眼去、眉目傳情得十分殷勤中,揆度出這塊身板,便是伍月的好身板了。

玉袖此番做個入彀出神的推算,綰綰說他們密謀著的事,很襯她的心意,料得便是逼宮的反事。既是一樁逼宮的反事,旁些地界的蒼黔一同參與這樁反事,於趙容來說,該是如虎添翼附驥同行,她卻將人置於死地而後快,可曉這旁些的謀反的人,乃是同趙容兩立的人。一國竟有兩夥人思想著那把金座,委實不得了。

為了不做擾兩位的眉目傳情,玉袖便拖著小紅離開,她卻嚷嚷著要看一看如何斷腦袋的,被玉袖喝了兩句,糯糯闔了嘴。

小紅方才提到某處的飯樓,名兒取得挺吉祥,端便是吉祥兩字。玉袖牽著扭扭捏捏的丫頭撿了處靠窗的桌。

此時正是過了早膳,而未至午膳的時辰,兼得了菜市口的一場鬧子,飯樓便有些冷清,夥計便略有些清閑,這廂替他們端茶倒水跑得賊殷勤。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辰,小紅已將兩盤子蓮蓉酥扒完,玉袖略略算了算,一盤似有九個還是十個來著,全被丫頭祭五髒廟了,虛眼眄了眄,小肚子撐得球也似,再吃下去要成小天篷了。

她將丫頭手裏的茶杯抽了出來,換了一盞淺淺一口的:“喏,就這麼點兒,飯後吃茶要撐,遑論你吃的蓮蓉酥,乃是發麵的食,更撐,不將你的小肚皮撐破才怪。”

小皮球含糊著應了句,接過去漱了漱口,轉了大皮球上頭的小皮球,一雙亮晶晶的瞳仁嵌在裏頭,打了個嘣兒脆的嗝問她:“袖袖為什麼不吃。嗯,我是見你不吃,才吃這麼多的,你前日還同我說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說的,說的便是不能浪費糧食,你替我點了兩盤,我以為你也要吃一盤,但你沒吃,我便認為你是舍得不,全省與我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