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權宜兩較,便能令心氣做三鼓,闔眼縱身一躍。
翻下雲頭,緊致的心豁然鬆了鬆,倒似在綿軟的雲朵裏打滾。可戾風似一把把白刃戾刀割著臉龐,很疼,她卻能努力熬住,也是神奇。
她感覺有一竄竄洋洋灑灑的血珠在身旁飛速地流逝,宛若身體裏的綠芽被根根擢離,戾氣風刃割到眉心時,有霞光閃爍,方才的浮光掠影白光一炸,片片枯葉搽搽自帛履紮起,在腦中壯大。
奈何她卻難以追思那片掠過的白光,努力睜眼一瞧,縷縷雲絛正垂涎著哈喇口子,眨眼間,便又是一派憔悴的體膚。
原來即便要在池子裏泡一泡,鎖個仙氣的路徑,也能令她皮開肉綻,疼得遍體鱗傷方肯住休。
被池水環抱的一霎那,她已然心力交瘁,隻覺天闕陰霾,翠湖蒼白,痛楚一點一點一寸一寸漫入骨髓。漸漸下沉的感覺,大約同被打入第十八層冥獄相差無幾。她不敢將鼻口開明,隻半眯著兩條縫兒,朝頂頭望著,明明是薄暮日晷,頂頭的那片白光,綽約委婉,恰似一柔掌安撫她入睡。
第142章 穿越(一)五更
隻曉得淌過鎖仙池的一難,便算苦盡甘來,但如何淌過,玉袖卻不知,待精神遊離時,方弄明白。此番她正杵在一處分外熟稔地界,之所以熟稔乃因這處地界,便是她鬧騰了萬把年頭的軒轅丘。
她此時踏著潮溼潤土,腳邊有綠草萌芽,遠處的峰巒聳翠在煙雨裏,模棱出一個青黑色的俊影。這抹俊影仿佛將硯台裏黑墨潑入清水中,而化開了黑暈,便令地她腦中清澄不已。她曉得自己正撥出了十分的精神遊絲,在這處精神層屆裏遊蕩,然這個精神層屆是同投池時杵的同一時辰,還是朝前撥後個千百十年,卻莫可知。
四方有鶯轉燕啼,脆生生的,吟得甚是歡悅,她正淌過簌簌流動的黑水,腳下濕答答的踏水聲,將蹦過來的一隻鬆鼠嚇得竄回樹梢丫子。她將頂頭摻著粉色的棉花糖雲朵望著,摸了摸鼻梁骨,突然記起那隻被她一臉魔瘋嚇落的白鷺,以為此番她的精神絲,也有些魔瘋的形容,便轉頭朝水裏覷了覷。
這一覷便十分要命。
她驚訝著心神蹲下來左右猛瞧,哎喲喂,她那張如花似玉的麵孔哪裏去了……
黑水同它的名字相反,其水質得了莫大的仙氣,清清亮亮的甚,從半山腰望下去,水底的幾塊金沙礫還能依稀可見,澄明相當。她此番正蹲在這條澄明相當,如鏡子般的水旁照著,卻委實沒能將自己的臉瞧出來,似罩了一層濃霧。
那隻鬆鼠逃得很合理,這幅樣貌任誰瞧了,都要以為是隻無臉鬼來討債。
雖這張臉因瞧不出麵容顯得鎮定,卻不能表示她心裏頭不震驚,然震驚的片把時辰,眼前慢悠悠飄過一團亮晶晶黃橙橙的衣袍。
她默默地將那團亮晶晶而黃橙橙的衣袍盯了盯,忽然有一瓢勇猛的黑水簌簌流得急了些,端將黃袍子翻了一翻,便令得一張模糊五官的小臉浮了出來。
不巧的是,沒來頭教她見著了,既然見著了,便不能鐵打心,不去救上一救。
五黃六月,大熱之天,她出了一身汗將小可憐見的撈起來,平放在樹蔭底下,正對上那張模模糊糊的臉蛋,她委實有些發愁。
因溺水這碼事,該是要嘴對嘴渡氣兒的罷,方才摸著脈象,似乎是個小郎兒。雖是個小郎兒,也終究是個郎兒,不曉得她渡上一渡,阿晞會不會生氣。
那便不讓他曉得她給小郎兒渡氣嘛。